清水正欲起步,却被姬如雪拦了下来,她不想过早的打扰这唯美安静的氛围,只是为时已晚。此刻,男子已然搁下书卷,抬眸朝姬如雪的方向看过来。
清逸的俊颜,棱角分明的五官,淡漠儒雅的气质,无不昭示着男子的不凡,可姬如雪却感受到那清澈的眸底,蕴含着怎样的沉郁哀伤,怎样的悲愤隐忍。这感觉似曾相识,如果没经历过极痛,又怎会有这样因仇恨而沉淀的幽远目光。
“你是谁?”本该是花间男子的问题,声音却从身后传过来。一侧,清水狠噎了下喉咙。
“王爷,您连我家主子都不认得了么?”清水小心翼翼看向站在姬如雪身后的风逸尘,心底惴惴不安。毕竟在风逸尘眼里,自家主子可不是傻子。
“姬如雪?你干嘛打扮成这样?”风逸尘急步走到姬如雪面前,满目震惊。
“这样有什么不好?本宫觉得这打扮是极美的!”姬如雪鼓起红腮,理直气壮。
“清水,你确定你家主子出门前照过镜子了?”风逸尘双目紧盯住姬如雪,质疑问道。无语,清水只觉汗颜。
“煜王,这位是?”清越的声音悠然响起,楚景懿优雅踱步至风逸尘身侧,细长的眼清澈明亮,宛若水晶。
“咳……这位是皇上最得宠的雪妃娘娘。”风逸尘在介绍姬如雪的时候,声音略显尴尬,倒是一侧的姬如雪不以为然,纵是丢脸也是丢裴炎秋的脸。
“雪妃,这位是黎国太子。”风逸尘转身,向姬如雪正式介绍楚景懿。
“嗯,你怎么不向本宫请安?”风逸尘语毕,姬如雪顿时抬起涂抹着厚厚胭脂的粉嫩小脸,一派傲然开口。楚景懿闻声微震,却也未表露太多情愫,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雪妃,该是你向太子施礼!”风逸尘脸色青褚,低声提醒道。
“可皇上说除了他,本宫在这里是最大的,谁见了本宫都该行礼,对了,你刚刚看到本宫,怎么也没行礼!”姬如雪双手叉腰,蛮横看向风逸尘。这一刻,风逸尘忽然有种被人扒了衣服吊在空中的羞愤感,如果不是坚强的意志力,他定会朝姬如雪咆哮吼过去。
“在下楚景懿,拜见雪妃娘娘,世人皆道雪妃倾城之色,天真无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楚景懿的眼角含着笑,在那双眼睛里,姬如雪看不到一丝厌恶和嫌弃,那样真诚的目光,仿佛真是对她有无限崇敬。姬如雪不禁感叹,楚景懿的城府果然够深。
“平身,你呢?”姬如雪将视线收回到风逸尘身上,唇角不经意的勾出一抹轻浅的弧度。不知为什么,姬如雪特别喜欢看风逸尘被她气的癫狂的模样,仿佛这样的风逸尘够生动。
“拜见雪妃!”风逸尘随意拱手后即刻转身看向楚景懿,真是多一眼也不愿意见姬如雪此刻那副尊容。
“太子殿下,逸尘已经吩咐御膳房备下一桌酒宴,今日算是正式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
“逸尘兄有心了,非正式国宴,便称我景懿吧。”楚景懿薄唇微勾,眉宇间的真诚并非刻意。
“好!景懿,里面请!”昨日便与楚景懿相谈甚欢,风逸尘倒也不做作。
“本宫是不是该走在前面?”姬如雪突兀的一句顿时破坏了眼前的美好的氛围,风逸尘深吸口气,还未开口,便见楚景懿恭敬让出通路,满面微笑的看向姬如雪。
“雪妃娘娘,请!”清越的声音如雨打青瓷,悦耳动听。姬如雪自不客气,顿时大摇大摆的走进安和宫。
席间,风逸尘与楚景懿畅谈古今,涉猎内容天南地北,一侧,姬如雪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喝,实则却将楚景懿的每句话过心,即便楚景懿掩饰的再好,可言谈中还是显露了他的磅礴野心。
当然,为了将自己的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姬如雪也会不失时机的插上一句毫不相关的质疑,每每此时,风逸尘的目光都透着掩饰不住的愤慨,反观楚景懿,却可以耐心细致的释疑解惑,甚至还会和姬如雪探讨上一阵。
回到月华宫,风逸尘还未等换装出来的姬如雪坐下来喝口茶,便已抛来一连串的抱怨。
“皇上就算再不待见楚景懿,是不是也该露上一面?就算不出面,也不该让你去寒碜人家。你也是,要不要扮的那么夸张?若本王还是当年的煜王也罢,如今本王不过是个闲人,不管从哪方面,都怠慢了楚景懿!”风逸尘愤愤然看向姬如雪。
“当日皇上命你款待楚景懿,你便该知道皇上的意思。对于将死之人,皇上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至于让本宫出面,倒也无不妥之处,毕竟在世人眼里,本宫的确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倒是王爷的反应,当真让如雪失望!”姬如雪清眸看向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的风逸尘,声音肃然。
“本王怎么了?”风逸尘不以为然。
“不过一天的时间,王爷便对楚景懿掏心掏肺了么?居然这样为他报不平。看来楚景懿的厉害之处并非城府深沉,而是善于攻心。”姬如雪针砭时弊分析。
“本王只是觉得不该如此轻视楚景懿,仅此而已。”风逸尘闻声心虚,却仍极力辩驳。
“最好仅此而已,王爷应该清楚,楚景懿与你并不是一类人,他心在朝,黎国皇位他势在必得,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他的王者之路作铺垫,如雪只希望王爷莫糊里糊涂的成了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姬如雪优雅提起茶壶,斟了杯推到风逸尘方向。
“你不是一直主张要护他周全的吗?”姬如雪的语出惊人让风逸尘不禁沉凝,这一刻,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眼前的姬如雪无论智慧,还是心机,都不输当时的紫月。
“本宫是想王爷让他感觉到,你在意有护他周全,这样他才会心存感激。若王爷是在被他利用的情况下护他周全,他只会觉得王爷愚蠢!这个楚景懿,真不简单!”闻名不如见面,在看到楚景懿的那一刻,姬如雪便知道,他能在四面楚歌的环境里安然无恙,且稳坐太子之位,绝非善类。
“这有什么区别?本王只是不想让西国卷进黎国内讧,并不求他感激。”风逸尘明眸看向姬如雪,正色道。
“王爷,奴婢不得不大胆说一句,我家主子自毁形象的帮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处处责难,真是让人心寒。”即便风逸尘再丰神俊逸,可看到他这样对姬如雪说话,清水还是忍不住抱怨。
“她怎么帮本王了?本王怎么责难她了?清水,你说话越来越没头没尾了!”风逸尘疑惑看向清水,对清水的指责供认不讳。
“王爷……”清水再欲辩驳,却被姬如雪唤住。
“清水,莫跟他一般见识,本宫累了,扶本宫回去休息。”风逸尘无坐拥天下之心,自然不会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姬如雪悠然起身,走进内室。
“别走啊!本王还有话没说完呢!”见姬如雪离开,风逸尘顿时开口。
“雪儿不是在那儿了么。”姬如雪回应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入了内室。风逸尘闻言看向贵妃椅上越发懒惰的雪儿,额头顿时浮起三条黑线。
适夜,月色皎洁,星光柔美,满树桃花在月光的沐浴下,散着淡淡的莹光,精美绝伦。
“主人,西王欺人太甚,不仅让一个废了的王爷招待您,更叫来那个白痴妃子,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冰冷的声音似千年寒山上的雪封,没有温度。一身着夜行衣的男子直立在楚景懿身后,面目俊朗,却没有一丝表情。此人越风,楚景懿手下特等隐卫。
“怪不得裴炎秋,父皇除我之心那么明显,裴炎秋又不傻,岂会看不出本太子的现状。不过他能让风逸尘迎接我,倒算是给了本太子一个惊喜。你莫要小觑那风逸尘,若本太子说这西国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一点也不为过。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看错了人,这江山怎么也轮不到他裴炎秋去坐!”楚景懿独立窗前,眼中的锋利暗淡了月辉星辰。
“主人是说姬紫月?”在这个多国割据,群雄并起的年代,那些在政治舞台上留下过痕迹的人,不论男女,都会被人镌记在心。
“绝艳易凋,连城易脆,像那样集惊天美貌与绝顶睿智于一身的女子,必遭天妒,可惜了!”楚景懿的眼底划过一抹惋惜,须臾间归于平静。
“看来传闻是真的,风逸尘思慕西国先皇,难怪会落得这样下场,实在是太不值了。”越风摇头。
“宁负江山,不负美人笑,值与不值,只有他自己知道。‘鬼面七煞’来了么?”楚景懿话峰陡转,神色肃然。
“密使来报,‘鬼面七煞’于前日离开黎国,目标是主人。”越风依实禀报。
“看来父皇这次是下了狠心欲除我而立楚黎铎……”皇室内骨头相残,父子反目乃寻常事,可寻常事并不代表他们已经麻木,面对亲生父亲的追杀,楚景懿依旧会心痛。
“主人,您不能再等了!”
“是啊,真是不能再等了,传令让他们准备吧。只要本太子能活着回去……”楚景懿轻舒口气,将后半截话噎在喉咙里。
“主人放心,越风誓死保太子无恙!”越风言之凿凿,声音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