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清

小说: 我老婆是宗主 作者: 凤雪七 字数:5046

  若你我的相遇,只是暗夜中迷离一眼,没有前世今生的劫,也不会有生生世世的缘。

  前生,玄倾在明荼怀中沉寂,落了一世寂寥,入了轮回河畔,执笔的判官问玄倾:“你此生修了极大的功德,再修一世,便可成就大道,为何,你却不愿投胎,甘心徘徊在这忘川河畔?”

  “我要等一个人。”

  “等什么人?”

  “等一个不可辜负之人。”

  “哎!又一痴儿。”

  他一袭白衣胜雪,修长的身影立在忘川河畔,看着一个个鬼来鬼往,年复一年,只为等一人同入轮回,共度来生。

  直到后来,他见了他要等的人,他回首浅笑,高贵荣华:“明荼,你终是来了……”

  “玄倾!”明荼双目瞪得极大,生怕装不下这个人,他疯了一般的扑过来,把玄倾揽入怀中,紧的令人发疼:

  “哈哈,老天的眼果然不是瞎的,终于让我又逮到你了,看你这回往那儿跑!“他说着,手中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玄倾,我想你了。”

  “傻儿,我从没打算跑。”

  轮回前夕,明荼与玄倾在地府闹了不小动静,他们付出的代价虽大,好歹是把彼此的名姓刻在三生石上,这便是极大回报。

  百年后,人间陌路。

  前尘忘却转重头相识。

  今生,人间烟火,让二人各自偏了轨道,唯一不变的,唯有那前生的脾气品性,以及,那神鬼也挡不住的缘分,他们都成了上清宗弟子。

  多年后

  大千世界,浮生未歇,一辈人盛名败去,一辈人名声雀起,盛败之间,唯有古老的白云苍狗作伴,九天苍穹作证。

  天地罡气蒸动,生作风起云涌,罩着苍茫山川,磅礴河谷。河谷之中的南面山壁轰然倒塌,山壁后方出现两个人。

  在前方的女子,手持一把红色弦弓,头上的凤翎朱钗被无影的劲风折断,那双寒如星光的妙眸,衬着如黛的眉,孤似寒雪。

  此女,为妖王之女,名倾颜。

  若是细看,便可见她那小腹处微微隆起,那里孕着一个生命。

  在后方的人,是一个玄衣男子,他为魔王之子,名空桐。空桐那如墨的剑眉下生着一双红眸,此时,他的眉眼里带着缱绻的温柔,还有一点若有似无的邪魅。

  二人身后响起一阵轰鸣,许多种喊声叠加响起,或粗犷、或尖细,转眼之间,四方妖魔鬼怪一道涌了出来。倾颜黛眉一竖,搭上手中的赤色弦弓,一箭射出之际,烈焰如火。

  空桐一边运着灵力疗伤一边喊到:“倾颜,小心孩子!”

  眼看倾颜躲避不及,空桐跃身而上,护得妻儿周全,自己却性命垂危。

  “我便先偷这一世的懒,往后,要委屈你了。”空桐那邪魅的笑容一变,手中化出三尺长剑,立于山崖之巅。

  他将手中的剑投入崖下,随后,人也跳下山崖。在入崖底之际,他便化身藏于剑中,成了剑魂。女子俯瞰山崖之底,看那一点微弱的光晕渐渐淡去,泪如雨下。随之,她冷冷的转身,身后是已经站着许多人。

  妖族,魔族的人。

  她的手下意识的挡在隆起的小腹处,背后的弓箭发出一抹幽蓝色的巨芒。

  “倾颜,这里是人界,容不得你胡来,速速随我回去。”那妖族中的一个长辈对女子劝道。

  妖魔二道素来不和,倾颜与空桐又是身份特殊,二人相恋百余年来,妖魔二道阻挠不断。

  “我与空桐的事,我自会处理,妖族也好,魔族也罢,谁也不许插手。”

  妖族与魔族的人都在伺机而动,欲图抓倾颜回去。倾颜后退一步,手中的弓箭不在对准众人,而是对着上空。妖族和魔族的人纷纷止步,他们知道,倾颜弓上的箭只要一射出去,定会惊动人界的宗门。

  妖魔二界本就斗得厉害,人界再插手,最是危险。妖魔二界之人思及此,纷纷退去,倾颜看着茫茫山脉,墨色的眼眸化成红色,这是妖魔二界之人避如蛇蝎的——

  轮回之眸。

  她将腹中的孩子转渡人界,而她,却从此踪迹成谜。

  此年霜降,雪盖住了抵天的高山,远观如同冰冷的巨剑,半轮皓月掩在巨剑背面,照亮了山麓脚下的小镇。

  此年,浮图镇上出了一件异事。

  镇上的明家三少,于腊月十一日降生,生母不详。

  此子降生之时,眉间现过一朵拇指样大小的彼岸花印,手握半枚无极玉佩,整个沙图镇外,彼岸花开十里,红白二色,占尽众人眼中的半壁山河;这彼岸花开三日方才尽败,那婴孩眉间的印记也随之消退。因百里花开,三日荼靡,明家家主为此子取了“荼”字作名。自此,此子便唤明荼。

  镇中人诧异,以为明家喜得神子,不顾明家家主难看的脸色,纷纷上门道喜。那日贺喜的人,便有一位墨衣道袍的道人身在其中,他开口说了一段话,自此断了明荼的仙路。

  他说:“此子魔骨仙身,心藏逆鳞,他日必生心魔,纵是天生神脉,亦无宗门敢收,此生与仙道无缘,可惜可惜。”那道人说罢,化作青光离去。

  十年后

  明荼于夜半被人掳走,明家家主追至上清峰,在山下转了半月,不见去路,无奈之下,只得返回。

  神域中的东祁山脉巍峨高耸,其中的上清山最为高耸,极负盛名。

  上清山连绵百里,峰峦起伏,山中林遮天,飞瀑奇岩,幽涧空谷,珍禽异兽,多不胜数,风景幽险奇峻,天下独绝。

  那上清山顶之上,白云浮玉,青白之间又见片片烟霞。从山脚望去,上山之路,更是无比陡峭险绝。

  有人时常从山麓脚下仰望,运气好些的,遇上个晴朗日子,便可见那山顶上耸立的上清宗大门。

  上清宗自创宗以来,已历经三千余年岁月。它本是中原第一的修真门派,弟子常有三四千人,门内高手如云,声名显赫一时。

  然这五百年来,不知何故,上清宗门人无故失踪,人才凋零,到了青阳手里,仅剩三师五徒,加上他这个掌门,便只有九人。

  上清宗收徒极为严谨,近年来不论是青阳还是其他三师,都不曾再收过一徒。

  如今的上清宗,虽被挤出四大宗门之列,却因其宗门功法高深莫测,又有无极剑阵守峰,只要宗门还剩一人,也无人敢去上清造次。

  青阳时年五百零一岁,因门人稀少,他这掌门当得清闲,便常年云游在外,几十年不闻归期。

  上清宗上共有三大主峰,分别为:留云峰,千竹峰,松海峰。

  此时的留云峰顶,一个少年愤怒的吼声响彻山顶。

  “臭老头,今夜我定要拆了你这破房子!”

  少年吼罢,另一个年老的声音笑道:“你已放过火,打过洞,砸过墙,我这房子还好好的,这回你打算拆窗户?不若你换个方儿,放水怎么样,说不准马上就能把我这房子淹了。”

  这相争的一老一少,便是沓卢与明荼。

  沓卢乃青阳师弟,占有一师尊位,青阳不在,无人约束于他,三月前下得山去,听闻浮图镇上有个天生神脉的娃娃,出生之时,彼岸花开。

  他一时兴起,便将人掳上山来,意图探究一番,过后再放他还家。不承想,这明荼年纪虽小,胆倒是极大,竟敢在某日夜里放火烧沓卢屋子,沓卢有心挫他锐气,便一直关着他,没了放他下山的念头。

  相处了一个多月,沓卢见明荼与他年少时脾气极像,性子虽是顽劣了些,到底心存善念。人说此子不可收,他便想,若是他能将此子教好了,岂不是一件妙事?

  有了这念头之后,他便来到明荼房前,说尽了认他为师的好处,也说尽了入上清宗门的妙处。岂料到,明荼只把怪眼一翻,在屋里插门栓,隔着窗户怒瞪着沓卢,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你看我像傻子么?你说你厉害,那你怎么找不着徒弟,偏来掳我?你说你上清宗门厉害,怎么不见你宗门收徒?只怕是没人愿进吧,哼!你欺我年幼,便来诓我,若你说你是华阳宗的,说不定我还能信上几分。”

  沓卢背着手,眼中生了几分不悦,只听他道:“啧,你个小娃娃知道什么,区区华阳宗罢了,它那天下第一宗的名号听着霸气,实则不过中流而已。这世上许多东西都是骗人的,只有登上巅峰俯瞰,才能辨别真假,懂么?”

  沓卢踢破的木门把人揪了出来。

  明荼生的明眸皓齿,现在的他只有十岁,他的脸还只有沓卢巴掌大,却是面如冠玉,身形清奇。见过他的人常会想,只缺一颗朱砂痣,这孩子就会是误落凡尘的九天仙童。此时,他那双明眸一转,灿若星河,沓卢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心道:

  “什么仙童,明明就是个机灵鬼。”

  明荼半真半假的胡诌道:“我不能拜师。有个道士说,谁当我师父谁倒霉,连同师父的宗门也一同倒霉,神仙也救不了。”

  沓卢瞪眼道:“放屁!哪个道士说的,叫他滚出来,老夫将他灭了。”

  “你这样子好像我家隔壁街上的屠夫,哪里有半分修行之人的样子。”明荼突然弯着眉眼道,语气鄙夷。

  沓卢噎了一下,立即改了脸色,态度温和下来,做的一派仙风道骨模样。明荼和沓卢又僵持了一阵,双方各不退让。

  最终,明荼的腿被沓卢打伤,只能跪着,腿上的痛感是他从没有忍受过的,在此之前,他是浮图镇上的明家三少爷,父亲的溺爱从未让他受什么委屈,更是不要说会打他了。

  明荼眼中怒火正盛,倔强的偏着脸,脸上因愤怒而晕着血红,把嘴珉的紧紧的,看模样是要抵抗到底。沓卢笑着把茶送到他脚边:“呵呵,你这小鬼年纪不大,脾气倒是大。不过,这也不防事,不出几日,你定会认我的。”

  “哼!那我便祝你在此之前永别人间,到阎王那里吃酒去!”明荼回过脸来瞪着满脸胡子的沓卢,恨恨的说。

  沓卢大笑一阵,突然用阴森森的语调道:“哎?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哦,对了,五年前我带回来一个孩子,他也是像你这么说的,你猜他如今在哪儿?”

  他以前还抓过别人,难道,他是专门抓小孩的恶人?看着沓卢手指地下,明荼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微低着头,手在暗处握成拳状,突然又抬起头来,鄙夷道:

  “哼!你使这种手段,就是收了徒弟,也是收个胆小鬼罢了。”

  沓卢愣了愣,摸着胡子,似乎在思考,他站了起来,神情带着几分肃穆:“你说得有理,那么,我就先测测你有无胆气吧!”

  明荼在心中哀嚎着,一句话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明荼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几乎要跳起来,只可惜他腿上的痛楚不允许他这么做。

  “小鬼,也许有一日,你会庆幸遇上我。”沓卢说罢,就把明荼扛在肩上,出了门,又随手扔了一个火种,那几间屋子瞬间就烧了起来,奇怪的是,屋子以外的地方都被隔开,没有起火。

  “你要带我去那里?”明荼不安的问。

  “去一个,让你脱胎换骨的地方。”沓卢的语气里带着期待和笑意,明荼却听得背脊发凉:“你确定不是送我去投胎?”

  留云峰峰顶从无冬日,常年四季如春,青松翠柏,郁郁葱葱,林间楼阁点缀其中,每当清晨云起,小绕修竹之时,常伴着氤氲灵气。唯一不美的是,留云峰上从不见活禽,以前曾经有人救过一只受伤的灵雀,养了不到半刻钟,那灵雀就成了枯骨。

  如今,这寂静多年的地方,平白多了一道杂音,那是树木倒地的声音。

  这里的山道因为常年无人行走,已经被林木淹没,沓卢没有选择从上空过,而是从山里穿过去,一路上踢倒了好几棵挡住他去路的树木。

  明荼被沓卢扛在肩上,在沓卢一脚深一脚浅的晃动下,弄得肚疼不止,偏在这时,沓卢又是一串连跳,跃上一堵峭壁,明荼被他折腾的差点吐了出来。

  沓卢把明荼扔在一棵大槐树下,空中吹来丝丝凉凉的风,沓卢嗅到,这风里掺着血腥味。血味是从南面传来的,那里才有过一场厮杀。

  沓卢站在前方,在明荼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带着一点慈悲,脸上却露出古怪的笑容。空中飞云直走,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今天又没有烈火骄阳,路还是润湿的,偶尔还会闪过几道奇怪的青光。

  这一个多月来,共下过三场雨,每次下雨的时候,明荼都会从沓卢关他的那间屋子往外眺望,看着那山道上闪现的青光。不过,他始终不明白这些青光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

  就在明荼出神之际,转眼间,沓卢已然没了踪影。

  这里除了这棵大槐树最显眼之外,不是山石就是草木,没有人迹,也没有房舍,只有山间的云雾在不断蒸腾。

  陌生的环境,阴沉的天色,四周除了自己之外,看不见活蹦乱跳的生命。明荼想,此时若是可以让他见到一只活物,哪怕是一只跳蚤,他也不会嫌弃。

  安静之际,明荼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被沓卢打伤的腿还在隐隐作痛,他跑不起来,只能把狂跑的冲动压下。现在的他就是一只躺在旷野的蝼蚁,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可恶。”明荼咬着牙,几次靠着槐树站起,又因腿上的疼痛倒下,如此反复数次,他终于克服疼痛,苍白着一张脸往前挪步。

  强撑的力量是靠精神支持的,没了精神做支柱,任何力量都容易溃散。如今的明荼就是处于精神不济的状态,他并没有走多远,身体往前一扑,人就倒在路上。

  空旷的大地上静悄悄的,偶尔吹来的几缕风,也显得吵闹,远处的山峰,怪异尖利,带着几分狰狞。南面的山体之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发出怪异的响声,声同闷雷,低沉过后又变得极为尖锐,它只响了一声,再无动静。

  傍晚时分,在斜阳的映照里,槐树的影子拖得很长,几乎伸到明荼脚边。明荼的眼睫颤了颤,神情十分痛苦,他抓着陈在地上的细土,双手青筋暴起,可以清晰的看见皮肉内里的脉络。

  “嘶——”

  腿上的疼痛依旧强烈到无法忽略,明荼抬起一张沾了细土的脸,口里低咒一句:“今日之欺,他日必报,臭老头,你给我等着!”

  他眉宇间的狠厉才出现过一妙,很快又被疼痛替代,龇牙咧嘴的样子颇有些滑稽。明荼强撑着打颤的双腿往前走,没过多久便看见一间简陋的茅庐,远远看去,这间茅庐还算美观,它四周生着一两竿修竹,三五棵桃树。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能看见一个屋子已经是奇迹,在明荼眼中它就像个仙境,美好的堪比自己住过的华楼琼阁。

  明荼那疲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脚步也变得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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