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辰出来的匆忙，忘记告诉零余了，导致了冷静下来的零余再次回去找人时，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屋子。零余抿了抿嘴，没说话，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
等到喧嚣的城市燃起了灯光，等到天上的月亮爬至了顶点，高辰醉醺醺的回来了，带着满身的酒气和傻笑。零余没有开灯，黑暗中却看的一清二楚，高辰扔掉了书包，脱掉了外套，裤子，脸也不洗牙也不刷，闷头倒在了枕头上，不大一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而零余，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就理所当然的被忽略了。
“我记得，你最讨厌酒了。”神的声音突然响起，零余挥手罩起一层厚厚的结界，笼罩在高辰周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有些无奈的声音再度响起：“零余，你不必这么防备我。”
零余的眼神看不出喜怒，语气平静：“太吵。”
“呵，是在说我吗？”神嗤笑道：“若论聒噪，你的那位小朋友更吵一些。”
零余慢慢站了起来，虚空抓了一把，一团黑烟就出现在了手里，萦绕在指尖，蚀骨般的冰冷。
“你已经可以出来了对吗？”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降了好几度，唯独高辰依旧睡得安稳，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零余，我说过，你很聪明！”神的声音充满了赞叹。
零余一把捏住那团黑烟，手中不断涌出力量与之对抗着，半晌，黑烟渐渐湮灭在光中，零余低低的笑了：“所以？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神没说话，周围的温度渐渐回升，零余在原地站了好大一会，才慢慢伸开了手，手掌心中赫然一道伤痕，如陈年刀伤，抹不去的丑陋。
睡梦中的高辰突然翻了个身，口中喃喃自语：“零余。”
结界一点点消失，零余走到床边，熏天的酒味让他不得不后退了一小步，睡梦中的少年不知世事，仍旧是最天真的模样，哪怕被酒沾染了身体，也不会闹起来。
高辰弯腰，屏气，低声在他耳边道：“也许我剩下的时间，刚好与你度余生。奈何桥边，你可愿等我千年？”
恍若的缥缈的声音让人抓不住一般，高辰皱眉，在床上打了个滚，远离了零余。
零余慢慢直起身体，拿过一旁的被子将人盖得严严实实，自己又坐回了沙发，盯着屋外的天空，看着繁星闪烁，不由得想起了草原那一夜，美如画中一般。零余，突然就笑了。
脑海中有画面浮现，夕阳下，两匹纵情奔跑的骏马，马上坐着的是最无愁的少年。
高辰接到周妈妈的电话时，正就着男神的手刷牙，零余一个从没伺候过人的少爷，一下一下来回摩擦着高辰的牙齿，动作极其僵硬且温柔。
“男神你慢点。”高辰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腾出手去拿震动的电话。
“喂？”高辰将嘴里的泡沫吐出来，就着男神的手喝了一口水。
零余只听到电话里断断续续的哭声，下一秒，高辰嘴里的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顺着下巴到脖子，湿透了胸前的一大片衣服。
零余皱眉，拿起一旁的毛巾给他擦了擦，下一秒高辰手里的电话也掉进了水池里，在混合着泡沫的水里溅起一些水花，发出嗡嗡的声音之后再没了动静。
“零余，”高辰的牙齿都在打颤，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零余，阿姨说，天天走了。”
零余默然，伸手抱过了他，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哄小孩似得。
高辰的眼泪流水般落下来，崩溃大哭。八年的兄弟，一起走过的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约定好老了一起去蹦极，却因为一个人的提前离席全部坍塌。就像父亲离开时冰冷的输液管砸到手上的感觉，那一瞬间，说不出心痛，只知道日后无论困苦难过，只有你一个人去承担，身后再没了可以倾诉的人。
零余可以感受他的心痛，可以感受到他的颤抖，更可以理解他。甚至产生了回到过去替他留住一切的想法，哪怕至此后，再也遇不到他。但起码两个人于街上擦肩而过时，能感受到他是快乐的。
高辰没有勇气去周天天的葬礼，零余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可灵堂丧葬处，是他去不得的地方。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高辰红肿着眼睛，慢吞吞穿上了外套。
零余握住他的手：“我跟你去，不过，我不能现身。”
高辰点点头，小心的拉住他的手：“那你，别离我太远好吗？”
零余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慢慢的身体变成了透明状，整个人也笼罩在一层结界之中。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