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吹起满地红霞。
飘进护城河里又被染成一片漆黑。
就好像杨青的脸。
楼东来看着杨青又叹了一口气。
两人就站在护城河边，看着空中来来往往的人群，一阵嘘嘘。
楼东来道：“好多人”
杨青苦笑道：“对不起，大师兄”
楼东来笑道：“也怪我，若不是让那钦天监了解了一些也不至于变得现在这种情况”
空中的人群一眼望去都能甄别出几种势力，如今北洲就好像一个大染缸。
楼东来看着杨青道：“现在，连外战堂都没了刘湛的消息？”
杨青点点头道：“是的，仿佛忽然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楼东来沉思，果然是天命之人，总会有一些意外让自己与刘湛擦身而过。
楼东来道：“你说应锦堂受伤了？之前刘湛带他往守凌城而来？”
杨青道：“是的”
楼东来道：“那一定是想去虚化谷了”
杨青道：“虚化谷？”
楼东来点头道：“嗯，附近一个帮人医治伤病的门派”
杨青思索了会才道：“虽然我们没在大肆寻找，但外战堂眼线一直存在，至今也没发现刘湛进了守凌城附近。”
楼东来笑道：“如今满天满地的都在找他，他怎么还会出现？”
杨青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楼东来道：“等”
杨青道：“等谁？”
楼东来道：“刘湛”
杨青皱着眉头道：“可是大师兄你刚才才说他不会出现”
楼东来看着天边的云霞微笑道：“他会的”
慕容苍一拳已足够刘湛冒上生命危险前来虚化谷求救，楼东来从杨青的话语中就已对刘湛性格做出了一些判断。
这是一个冷漠的人，也是一个及其热情的人。
人的性格从来都是没有绝对的，对你冷，只是因为你不是让他发热的人。
深山不知几里的山洞。
刘湛正愤怒的将将刺进石壁上。
应锦堂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刘湛，背靠石板，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坚硬石壁已被穿的满是剑眼，刘湛似乎还不解气。
应锦堂叹气道：“你这又何苦”
刘湛将薄剑重新拔出来，转过身子看着应锦堂道：“你不怪第一剑宗？”
看着同样苍白，已经无力到自己坐稳的应锦堂，刘湛心中对第一剑宗的怨恨更加深了几分。
应锦堂却摇头道：“即使没有第一剑宗，也会有第二、第三剑宗，你秉承大帝庙气运，本就是多灾多难”
刘湛坐在应锦堂对面，厌恶的看了眼肩膀上的红鼎道：“现在多灾多难的是你”
应锦堂笑道：“我只是身体痛，我知道你的心却更痛”
刘湛皱着眉头，因为应锦堂说的没错。
他情愿此刻受伤的自己。
洞中不知道哪里滴下的水滴，叮叮咚咚的响起。
这本是一段让人欣赏的节奏，刘湛却再次提剑站了起来。
一剑、两剑…
石壁满是疮痍，刘湛终于停下。
他喘息着，无神的眼神看着同样看向自己的应锦堂道：“能跟我说说大帝庙的事吗？”
这还是刘湛头次询问应锦堂，原来他是不将这个放在心里的，面对如今铺天盖地的追捕，刘湛才终于明白自己肩膀上的红鼎有多么重要。
应锦堂看着刘湛，眼中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道：“当然可以”
他闭上眼睛一会又重新张开道：“传闻天地间王朝每三千年就会更换一次，宗派、仙境三万年同样也会分离崩析。”
刘湛问道：“如今已到这个年限？”
应锦堂点头道：“还有十三年强汉朝就满三千之数”
刘湛道：“第一剑宗与你通古境也是”
应锦堂道：“是”
刘湛再问道：“那大帝庙呢?”
应锦堂看着刘湛肩膀上的红鼎，道：“每次建立朝代的都会找到大帝庙”
刘湛用手弹了弹鼎身，冷笑道：“就是这？”
应锦堂微笑道：“应该是的”
刘湛道：“找到他就能建立一个朝代？”
应锦堂苦笑道：“好像是的”
刘湛重新观察了红鼎，似乎在想它怎样让自己成为开朝大帝。
刘湛道：“你好像也不确定这个红鼎就是大帝庙？”
应锦堂道：“是的，因为历来持有大帝庙的皆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他看着刘湛的眼睛道：“你不是”
一个结丹境修为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凡人。
刘湛冷笑道：“或者这根本就不是大帝庙”
应锦堂笑道：“但现在每个人都已认定了你”
刘湛笑声似乎越来越冷，：“所以我才越来越恨第一剑宗”
应锦堂忽然道：“柳青青呢？”
若说事情的最初起因无疑是柳青青而起，对于这个自己深爱过的女人，刘湛却始终没有提起过一句不满。他的心早已给了柳青青，在那沼泽里死去。
天边的云霞映红了大地，同样也将柳青青染红。
米黄的裙子红光闪闪，就像一顶巨大的烘炉，欲将地上的人融化。
柳青青一路飞来，就已见过许多尸首。
人死了都是一样的，在柳青青看来这些人甚至都是一个模样。
面相平凡，一身打扮也平凡的像路边的农夫。
这样的人柳青青也认识一些。
后快楼负责探听消息的人也是这样打扮的。
他们死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模样。
柳青青皱着眉头，看着前方陡然闪烁而出的剑光。
冷丁一将长剑从尸体中抽出，面露一丝不屑。
高耸的鼻子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冷声道：“谁？”
柳青青长裙拖地，慢慢从冷丁一身后走来，轻笑道：“好灵敏的鼻子”
冷丁一长剑还在淌着血，脸上毫无表情的看着柳青青。
柳青青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但起码也是清秀脱尘，这样的女人只要是男人都会多看两眼。
偏偏冷丁一只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移开过。
这当然不会是欣赏的眼神。
地上同样趟着跟前面一般无二的尸体，柳青青走到冷丁一面前道：“强汉朝？”
冷丁一一身苍色长衫，袖子盖过双手，只留一柄长剑漏在外面。
一般只有强汉朝的人才会穿着这种颜色的衣裳。
冷丁一看着眼前的女人，道：“你呢？”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柳青青轻笑，道：“第一剑宗”
冷丁一瞳孔瞬间收缩，长剑都似乎发出一声苍吟声。
第一剑宗与强汉朝同时寻找刘湛的消息已不是什么秘密，强汉朝随强，但在北洲远远没有第一剑宗来的势大。
冷丁一看着柳青青，忽然冷笑道：“你的剑呢？”
第一剑宗没佩戴长剑就好像神刀门不拿刀一样可笑。
柳青青却反问道：“你的金印呢？”
强汉朝官员没有金印同样也很可笑。
冷丁一将长剑归鞘，淡淡道：“我相信你是第一剑宗的人”
柳青青笑道：“我也相信你是强汉朝的人”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许久，冷丁一先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柳青青眼珠流转，她已发现凭自己要找到刘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有人帮她找。
“你也在找刘湛？”
冷丁一冷道：“是又怎样？”
柳青青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你好像在清除各宗派的眼线”
冷丁一双手抱在胸前，就冷冷的看着柳青青不回答。
柳青青看着一条山道问：“你已确定刘湛就在这条路上”
冷丁一还是闭口不言。
柳青青笑道：“不如我们一起寻找，你应该知道跟随在刘湛身边的还有一个神通境的高手”
柳青青早已看出冷丁一境界不如自己。
冷丁一似乎被柳青青这句话打动，放下胸口的双手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刘湛的朋友，别找到了我反而死在你们手中”
柳青青心中一惊，自己确实是这样想的，面上还是笑道：“怎么会，我只想抓他回剑宗”
冷丁一好像相信了柳青青的话，点点头道：“我也只是想将他抓回强汉朝”
柳青青拍手道：“那真是好极了，等寻到刘湛，我们再分胜负决定如何？”
冷丁一同样笑道：“那自然是极好”
外面已开始飘起了雪花，城主府却依旧如春。
满堂盛开的花朵也掩盖不了沐巧兰身上的芬芳。
她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似乎有些沉醉。
她已十年没有闻过这样的自己。
文森恭敬的站在沐巧兰身前，脑袋低着，没人看到他的表情，自然也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沐巧兰同样穿着大红蟒衣，她的头发简单用簪子叉着，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如今沐巧兰确实如浴春风，作为统领整个北洲钦天监的大臣，哪怕文森一城之主也得弯腰以待。
但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沐巧兰正坐在平时文森座的位置上，用两根手指夹起桌上的信封，淡淡道：“第十封信了”
文森依旧低着头，道：“是”
沐巧兰看着眼前滴水不进，深的中庸之道的文森道：“你在此城出任城主已有百载？”
文森还是道：“是”
沐巧兰忽然拍了下桌子，整个桌上的信封都飞了起来。
文森还是没动。
沐巧兰冷声道：“百年来你就在你这城主府里闻花赏月不成？如今正有一伙人不断刺杀我强汉朝眼线，你竟然完全不知道？”
文森还是道：“是”
沐巧兰被文森气的身子发抖，声音更冷道：“你城主的位置我会找人替代，你休息吧”
文森还是道：“是”
沐巧兰长袍一甩，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走出了大门。
文森待沐巧兰走后，才抬起头，他的脸上无悲无喜，仿佛被夺走的撑住位置毫无价值。
文森看着沐巧兰的背影低声道：“怎么会不知道你？但是若是我在北洲与第一剑宗作对，恐怕我死的比这些暗哨还要快”
他的声音很小，沐巧兰当然听不到。
她已重新在另外一个地方放号时令。
一群大红蟒衣的锦衣卫正秩序整齐的排列在她面前。
沐巧兰高声道：“我钦天监暗哨被刺杀你们已知道？”
锦衣卫齐声道：“知道”
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死人能保守秘密，但一群死人就已经是一种秘密。
沐巧兰道：“目前还不知道是哪个宗派在行此事，传令下去，全力抓捕这些刺客，留活口，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宗派敢跟我强汉朝作对”
其中一名锦衣卫出列小声道：“会不会是第一剑宗？”
沐巧兰眉头微皱，却是想起在无名镇遇上的楼东来、杨青等人，她从这伙人身上看到了一种气质，轻轻摇了摇头道：“可能应该不大，不过还是不能放过侦查”
沐巧兰忽然问道：“如今剑宗在守凌城有几人？”
锦衣卫道：“只有楼东来、杨青两人，前些日子有探子来报内门弟子拓跋俊手持楼东来佩剑往守凌城而来，想必此刻应该已在城内”
沐巧兰身子抖动，眼中光芒闪过冷声道：“探子已经少到连拓跋俊进没进城都无法确定了吗？”
锦衣卫低着头不敢说话。
沐巧兰冷冷道：“前往其他城将探子再调一波过来，务必要了解剑宗的举动”
锦衣卫道了声是就退了回去。
如今沐巧兰已确定第一剑宗将会是强汉朝此次大劫的重要对手，对于这个屹立三万年不倒的宗派，沐巧兰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现在还只是各方下棋子，若等到最后图穷匕见时刻，沐巧兰对于自己的安危一点信心都没有。剑宗的强大从短短几名弟子身上就已能看出来。何况去年的十万弟子下剑宗仿佛也是在告诉别人，剑宗依然是五洲第一剑宗。
想起楼东来，沐巧兰又问了刚才锦衣卫道：“楼东来此刻在哪里？”
锦衣卫道：“群仙楼”
沐巧兰道：“这几天可有去哪里？”
锦衣卫苦笑道：“不知道”
守凌城锦衣卫里面目前修为最高的也就神通境，要看住一个天地境的楼东来确实有些难为人。
沐巧兰也知道不可能，摆了摆手将这群锦衣卫遣散。抬头看了天空一眼，那里正是群仙楼的位置。
沐巧兰轻轻叹了一声，就朝着群仙楼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