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帷无奈,何人知

小说: 忘川茶馆 作者: 顾清泉 字数:1608

  入夜之后,苏默换上了从太监那里借来的太监服,蹑手蹑脚的溜了出来。

  那夜的天很黑,天际不见一丝月光,只余如墨一般浓稠的黑暗。苏默手里拎着一个小灯笼,暖黄色的光芒是这黑夜中唯一的光亮。

  皇宫很大,他在黑暗中摸索走了许久,直到周遭的景象越来越荒芜,苏默才不得不相信,自己是真的迷路了。

  这里似乎是皇宫最为偏僻的角落,杂草丛生,屹立在此处的殿宇,也因着年久失修而显得破落不堪,与苏默往日所见的金碧辉煌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里,是被世人所遗忘了的地带。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他原本是打算原路返回的,可隐匿在暗夜深处跳跃的火焰吸引了他的注意,到底是少年心性,苏默忍不住走上前探个究竟。

  坐在火焰旁边的人是之前不知为何跟踪苏默的孩童傅七,他似是没有料到有人会来此,眸中满是惊恐的光芒。

  皇宫之内,是禁止私下生火的,违者将被杖责二十。苏默知晓傅七心中的恐惧,他瘦弱的身板撑不过五杖,便会一命呜呼的。

  “小孩,你说我如果将你私下生火的事情告诉了管事太监,你会受到什么惩罚?”苏默将声音放的很轻,一字一字缓慢的从口中吐出,看着傅七逐渐苍白的脸色,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默本不是恶趣味之人,只是不知为何,此刻竟忍不住逗弄于他。苏默屈指轻弹了一下傅七的额头,语调欢快,“逗你的。”

  傅七却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紧盯着苏默。

  “小孩,你别这样看我,我刚刚真的是说笑的,我连管事公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告状了。”苏默耸了耸肩,自来熟的坐到了傅七的身旁。

  傅七只是紧抿着唇瓣,眼神死死的盯着苏默看了许久之后,才将信将疑的收回了视线。

  “小孩,我真的不会去告状的,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苏默用手指戳了戳傅七的脸颊。他很瘦,仿佛只是骨头外包裹了一层皮肉般,令他穿着的太监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是不是有大太监抢你吃食呀?不然怎么好好的,怎能瘦成这样?”

  傅七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他拿起放在身侧的木棍在火堆里翻来翻去,直到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烤红薯来,才停止动作。

  傅七用木棍轻轻的敲去烤红薯焦掉的外皮,并用手将烤红薯小心翼翼的均匀分成两半。纠结了好久之后,才一脸不舍的将其中一半烤红薯慢吞吞的推向苏默。

  “不要告状。”傅七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听,便会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

  苏默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傅七这是在拿烤红薯贿赂他,而且还是只有一半的烤红薯。思即此,苏默顿时大笑不已,毕竟就算是山珍海味,他也曾品尝过一二。

  “小孩,你自己吃吧,不用分给苏默。”苏默捡起地上的烤红薯,还给傅七。

  闻言,傅七动作迅速的就将烤红薯瞬间抓了回去,可动作进行到一半之时,傅七的手却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他轻咬了下唇瓣,又将烤红薯递给了苏默。

  “你吃。”傅七有些执拗。

  “我真的不吃。”苏默将傅七的手,推回到他身前。从烤红薯被翻出来起,傅七的肚子就一直在传出“咕噜噜”的响亮叫声,一个烤红薯都尚且不够他吃,更何况是半个?

  傅七握着烤红薯的手却有些开始发抖,他突然不知所措起来,“你不喜欢烤红薯么?那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去帮你找,只求你不要告诉管事公公,好不好?”

  傅七的声音中已经沾染上了淡淡的哭腔,好像只要苏默一拒绝,他便会哭出声来。

  苏默这才懂得他此前的一系列动作究竟是为何,傅七不信他,只有他接受了他的贿赂,傅七才会感到安心。

  苏默神情复杂的将傅七仔细的打量了一翻,都说一个人的生长环境,会决定他以后的为人。那么,傅七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

  苏默接过他手中烤红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直到苏默全部吃完,傅七这才松了一口气,埋头去吃他手中剩下的半块烤红薯。他吃的很快,很急,仿佛是饿了许久之后,才吃到东西般。

  如苏默所料,半块烤红薯根本就无法令傅七吃饱,他用舌头仔细的将唇边舔舐干净,并且还将手指放在嘴里吮了许久。仿佛这些残留的红薯香气,可以令他填饱肚子一般。

  苏默有些心疼起眼前这个孩童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眼前火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仿佛一条寻不到归途的旅程,令苏默自此义无反顾的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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