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楼天台上，厉鬼梁湾湾朝着面前一个悬浮着的人偶攻去，每一招都要把它撕碎。
这只人偶娃娃约有半人高，表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是个未完成的关节人偶，除了脸上被简单地勾画出五官，明明只是几笔，却仿佛能从中看到它的嘲讽不屑之意。
人偶本就体积小，看似笨拙的关节，行动起来却非常灵敏，梁湾湾多次攻击都扑了个空。
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空中有几根细细的丝线，正是这几根线控制着人偶移动。
梁湾湾感到自己被戏弄，不再毫无章法地一味攻击，身形慢慢变回了原状，但周身的阴气反而聚集更多，几番来回没占到便宜，竟怒极反笑。
原本还灵活自如的人偶忽然变得缓慢，好像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水中一般，承受着巨大的阻力。
此时梁湾湾不再疯狂攻击，她已经胜卷在握，带着得意的表情一步一步走近，用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人偶，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天台背面边缘立着一个少年，身穿黑衣隐没在夜色里，冷冽在骨，孤意在眉，唯有一双眼睛状若桃花，虽盯着不远处的战况，唇边却扬起丝许玩味，眼波流转之间带着似醉非醉的朦胧。
几乎在人偶被制约的第一秒，这少年面色微沉，举在胸前提线的双手利落地收回，在他立刻转身离开，踏出主楼大门的同时，楼上传来人偶爆裂的声音。
云起和顾朝歌安全落地后，立刻远离主楼一段距离，他回头观察了一会儿楼顶的情况，发现女鬼暂时被其他东西缠住，便说要先送顾朝歌回去。
两人走到半路，旁边的树林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刚才在楼顶控制人偶的少年。
他信步踱至路中间，没有丝毫刚结束战斗的狼狈，悠闲自得地看向云起，笑着说：“不等我一起走？”
“我看你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嘛。”云起哈哈笑了声，走过去勾着他的肩膀，“那女鬼实力不俗，还好你来的及时。”
少年薄唇微启，低头笑着回了他几句，便走到顾朝歌面前，彬彬有礼地和她打招呼。
“你好，我叫唐策，是云起的朋友。”
“这是顾朝歌，”云起插在两人中间，“这小子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儿。”
“喔，你好你好。”顾朝歌热情地点了点头。
对着我怎么总是冷冰冰，不见什么时候这么热情过，云起忍不住碎碎念，他扭头对唐策说：“今天你倒是稀罕，居然要和我一起回去，你自己先走吧，我送她。”
唐策装作没看出他那点小心思，颇为热情地说：“那咱们一块儿送吧，朝歌同学今天可赚了，我们两个给你当保镖。”
云起只道这可真是亲兄弟，服务都是全套的，陪着他练功捉鬼，还陪着他追女孩儿，一路都在给他上眼药水。
走到顾朝歌宿舍门口，云起拉着唐策准备离开时，唐策跟变戏法似的，凭空掏出来一只人偶。
不同于刚才和梁湾湾缠斗的那只，这个显然要精致许多，人偶穿着一件红色斗篷，即便只有半个手掌大小，脚上穿的尖头小鞋也不见半分敷衍，脸上化有清淡元气的妆容，最难能可贵地便是发型，几乎和顾朝歌过肩的黑色微卷一模一样，他就像复刻了一个小顾朝歌一般。
“初次见面，小小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
唐策和云起完全是两种类型，他该是个天生的猎手，长了一张青春校园剧里校草男主角的脸。
突出的眉眼刻画出英气逼人的气质，两颗小兔牙刚好中和过于锋利的棱角，添了几分青涩的少年气，只要他笑着望向你，即便什么都不说也能轻易地勾得人失了神。
顾朝歌很意外这个初次见面的人会送自己礼物，她本意不该轻易收下，但任谁看见这份用心的小礼物都难以抗拒。
“这…我很喜欢，谢谢你。”
“你就靠着这副好皮囊尽管讨人欢心。”看着顾朝歌捧着娃娃难掩喜爱地上楼，云起锤了唐策一下，吐槽道。
唐策两手一摊：“女人缘太好也是一种天分，天生的，你学不来。”
姚静文的鬼魂已经被云起收入旗中，带回去度化脱离苦道，连日来被鬼纠缠顾朝歌觉得自己走路都是虚浮的，今天她应该不用再承受这种精神折磨了。
“朝歌，这么晚去哪儿啦。”隔壁寝室的姑娘跟她打招呼。
“没去哪儿啦，自习室学习。”
“这么刻苦，咱们搬寝室那天那么累，我晚上还看到你从外面回来，你这学期是要拼绩点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肯定是你看错了。”顾朝歌知道她们之间流行着一种见人学习就一通夸奖的风气，这话一听就是夸张地酸她，一笑而过就回房了。
夜已深，只听咔嚓一声，是挂在椅子背上的书包里传来的，里面那面镜子突然裂了一条缝。
床上有个人慢慢坐起来，从爬梯上下床，有条不紊地开始穿衣穿鞋，全程眼睛都紧紧闭着，穿戴好看起来好像要出门，已过凌晨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有风吹过她的脸，顾朝歌感到了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地拉被子想盖的严实些，手指触及一片坚硬冰凉，难道贴到墙上了，她迷迷糊糊又四处摸索被子，这次摸到了一块呢绒毯子，用力一扯，她猛地睁开眼。
这里是哪里？
她发现自己穿戴整齐在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刚才摸到的就是这里的墙壁和灯芯绒门帘，拉开门帘后面的那扇门被锁住，这种老式的绿漆木门和门锁的位置，整个校园只有一栋楼里是这样，那就是物理实验室。
姚静文的鬼魂已经确定不在了，云起不可能失手又放出，何况前几次她看见姚静文都对她没有恶意，可是这一次她心跳加快，有种不详的预感。
困在小黑屋里无路可走，顾朝歌环顾四周，发现她刚刚匆忙之下忽略了墙里原来嵌着一张照片。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张全息照片，她不管从任何角度观察，照片里那个披散着头发只露出半只眼睛的女人，都在盯着她。
这个黑屋子应该是全息照相实验室里的那间，防止底片曝光准备的。
恍惚之间，顾朝歌再抬头看过去，那张照片里的女人突然不见了。
她身子向前探，几乎是扒在墙上，想把那张照片抠出来，如果照片里的女人不见了，那么她会去哪里。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因为身后有只冰凉的手在一下一下用手指梳她的头发。
顾朝歌僵硬的转过身，在她背后正是照片里的女人，不，是女鬼。
女鬼的头偏了偏，露出两只眼睛，只是在另一只眼睛处并没有眼珠，只有一块深深凹进去的眼窝，她似乎不满意顾朝歌的转身，身手狠狠拽住她的头发往下拖。
“这副皮囊，我喜欢。”
幽幽说出这句话，女鬼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锋利的指甲在她的脸颊上游走，从下巴滑到额头，最后停在她的眼睛前面，女鬼将脸贴近顾朝歌的脸，对着她的眼睛吹了口气，刺的顾朝歌睫毛不断抖动。
“漂亮的眼睛。”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顾朝歌猛地往后退，一下子挣脱了女鬼的桎梏，缩到墙边。
她适应了屋子里的漆黑，隐约可以看清大致的轮廓，但要在这个又狭小又黑暗的空间里躲一只鬼，几乎是做不到的事。
顾朝歌要逃出去，她冲到门边，一把拉开厚厚的灯芯绒门帘，只见后面直直站着一个瘦削的女人，可不就是刚才那个女鬼。
“一个死人留着这些也无用，把你的身体给我。”
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唯一的一只眼珠子盯着顾朝歌的脸，透出强烈的渴望。
这不是姚静文，这只女鬼是要杀她。
顾朝歌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女鬼一步步逼近，她要用锋利的指甲扒开顾朝歌的皮，完完整整地剥下来。
和云起相处这么久，每次作战听他念的咒语也不少，顾朝歌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也不管对不对，一口气将她能记住的全部喊出来，能多大声喊多大声，企图音量大就能更有作用。
她一连串的咒语喊出来，没想到那女鬼在听到后竟然真的稍一迟钝，好像脑子里有一堆东西在冲撞。
顾朝歌趁机往外大力撞门，眼见着门锁已有松动，只需再来两下定能撞开，逃生的希望就在前方。
两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那女鬼不顾脑袋里的痛苦，势必今天要留下她的命。
喉咙被掐的喘不上气，顾朝歌着急地掏衣服口袋，她摸到一个硬硬的小物件，挣扎着拿出来，是唐策刚才送她的人偶娃娃，她路过厕所洗手时顺手放在口袋里。
人偶刚一拿出来，眼睛就飞快地眨了眨，两只眼珠子转到一边，看着那只女鬼。
接着顾朝歌感觉手中一空，那只人偶不知是自己跑了还是因为她实在没力才脱手而出。
只见人偶掉下来却没有落地，直接飞到女鬼眼前，两只小手伸出来要插进她仅有的那只眼睛里。
女鬼竟被一只小小的人偶逼的后退，顺势松手。
顾朝歌连站都站不稳，凭着一股求生的意识猛地撞到门上，终于扑了出去，她连一刻都不敢喘气，立刻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冲，一路跑到实验楼外好远才敢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