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心事回到居所,刚进门却竟然听见笛声悠悠。
我有些惊讶,急步走进去,却看见笛洛坐在我常坐的那一段冥河岸边吹着笛。
晚风起,发丝动。
彼岸花红,旧衫微白,黑丝如墨,肤色如雪。
我见这情这景,一时间忘记言语忘记所有动作,眼里是他俊逸的脸,琉璃般的眼,带着情深的双眸,心微微一动。
而这满含情意的笛声,大概是想念他心爱的苏娘而吹奏的吧。
想到此,心又猛然顿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痛。
还不及细想其中的细末微节,笛声却已经作罢。
“想不到笛洛的笛声竟是迷人的很。”我一边走过去一边鼓掌,掩饰自己有些窘迫的心境。
他抬头,转过身对着我浅浅一笑,“不问自取了你的短笛,希望你不介意。”
“不曾,倒是这笛在我这才是充满怨念。”我也就势坐在他身边,看着远处。
他不看我,转过脸也望着冥河,缓缓说道,“这笛还是苏娘教与我的,那时候为了和她能琴瑟在御,花了不少的功夫,到今日也才这样的地步。”
“已经很不错了。”我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脱了鞋,然后把脚放入冥河中。
“你!”笛洛忽然对着我喊了声,然后慌忙转过头。
我有些疑惑的说,“怎么了?”
“你…你怎生突然在我面前拖鞋?你不知女子的脚一生只能给相公看的么?男子看了女子的脚就必须负责,我有苏娘了。”他依旧没转过头,语气十分着急说到。
“哈哈”我见他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难得打趣的把脚从冥河捞出,一转,脚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匆忙以衣袖遮眼。
我说,“那你也看到了,要不要对我负责?”我难得有心思逗弄别人。
“姑娘,你且自重,我今生只爱苏娘,来世也只爱苏娘,而我愿娶的,永远只有苏娘一人。”依旧举着衣袖,声音却铿锵有力,字字沉沉,像冬雷,像誓言。
我一时愣住,然后忽略心中点点异样。轻轻一转把脚重新放入冥河。
“我有赤脚的习惯,若真要负责,那冥府里该娶我的人都能填冥河了。”我用手整理了一下裙摆,语气恢复成以往一样,有些谈谈的说道。
话语自然是为了宽慰他,冥府里看过我脚的也不过两人。
一个是王,一个是判官姐姐。
听完我的话,他才慢慢拿下袖子,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我,似乎在考虑我话里的真实性。
我有些心虚,不与他对视,转头随手折了一支彼岸拿在手上把玩。
转开话题,说道,“笛洛,继续说说苏娘的故事吧。”
果然,他听完忽然静了下来,头微微低着,手一遍遍抚着短笛。
“苏娘她爱抚琴,那日,我攒了半年的钱给她买了一把不算好的琴,她依然很欣喜,难得的,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她说,琴声如有笛声相合,那便是再好不过。”
“听闻她话语记得期待,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去山后砍了一根青竹,忙了一晚上,终于有了短笛的模样,音色虽算不得好,却清清脆脆也算动听,此后她得空便教我吹笛。”
“之后,我日日苦练,到如今也总算勉强配的起她的琴声。”
我看着笛洛,他的眼神望着远方,似乎琴瑟合鸣仿佛就在眼前。
他的眼里带着笑意,嘴角微微扬起,这是他难得的表情。
他总是皱眉,或者沉思,更多的是面无表情。
我问他,“然后呢?你又怎么会死?”这样的生活应该很美好,不应该会死于战乱。
判官姐姐说到过,他曾在十八层地狱洗涤过,那应当是犯了极其重的罪。
那区区几个山贼,应该不至于。
听到我的问题,他似乎才从美好的回忆里猛然惊醒。
只见他忽然紧紧握住短笛,眼神也带着愤恨。
他一字一句的说,“若不是那人到来,我与苏娘原本可以平平凡凡,相携一生,白头到老才对。”
“却不想天意弄人,到如今却让我与她生死相隔,相遇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