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迷离了双眼，虽然他们之间仍然有些距离，但是蒋长璃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
玄王龙玦，钰王龙钰。
说起玄王，前尘蒋长璃没少和他打照面，可是每次相见便都是敌对的情景，因为他与龙钰那时是实力相当的对手，最后在她的帮助下，太后逐渐的将一些实权给了龙钰，犹记得最后一次他与龙钰之间的斗争以龙钰胜出之后，他便自请辞去了所有的封号，而后孑然一身出了王城，从此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
前尘花灯会时，也是刚下了马车便与他们两人相见。
或许有了前一次的宫门前相见，今日再相见，蒋长璃将心头的满腔的恨意隐藏的极好，浅笑着上前先给他们行了礼，蒋长芳也忙跟在蒋长璃的身后屈身行了礼。
龙钰一身月白长袍，与前尘一模一样的装扮，手中的折扇轻摇，笑的仍然如沐春风：“二位小姐今日也是来赏灯会的么？”视线越过蒋长璃，状似不经意间看向了身后的蒋长芳，蒋长芳的心一下子沉沦在那春风般的笑意里，低头羞红了脸。
蒋长璃心头闪现一丝讥笑，盯着龙钰冷冷反问道：“二位王爷难道是来喝茶的？”
龙钰身子怔住，视线从蒋长芳身上抽离，再一次的打量着蒋长璃，果然，面前的这个女子，讨厌自己。
倒是一旁的玄王，听见蒋长璃这句话，眉间稍显错愕，下一刻便颇有兴趣的看着蒋长璃。
察觉到玄王的目光，蒋长璃朝他微微颔首一笑，而后欠身道：“长璃与妹妹就不打扰二位王爷的雅兴了，先走了。”她说着，目光直视正前方，看也不看面前这俊朗的两位的少年，直直的越过他们走入灯会中心去。
迟走一步的蒋长芳红着脸行了礼，最后仍然不忘记替蒋长璃说话：“二位王爷不要怪罪姐姐方才的无礼。”
无礼吗？玄王倒是没有觉得，他目光看向龙钰，很明显方才的无礼是单单对龙钰一人的，而他么……只不过是顺带着捎带上罢了。
据他所知，这位长璃小姐与龙钰私下里倒是没有多少碰面的机会，两人除了宫宴上见过几次面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集，那……方才那隐隐的恨意是从何得来的？
玄王复又望了望那已经隐没在人群中的一抹浅色身影：
倒是有点意思。
第一次相见未能想明白的恨意，再一次相见虽然恨意有所减少，但是那淡淡的一句说话语气，也明显的让龙钰察觉出了恨意。
究竟他何时得罪过她了？
这让龙钰十分的烦忧。
花灯会中心的碧落楼二楼上好的雅间处，龙钰独自坐在窗前喝着闷酒，面前不远处被五色珍珠帘子隔成了两个世界，一方俊朗少年饮酒消愁，而另一方，彩衣佳人静坐箜篌处，十指指尖轻波动，弹动世间少有之音符。
佳人所谈音律虽百两难得，然借酒消愁的少年却并未听进去多少，脑海中想起与蒋长璃的两次会面，心头竟是更加的烦躁，仰头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复又倒了几杯，依旧一口下肚。
动人的音律戛然而止，珠帘被纤纤玉指给撩开，佳人身形柔美的走至龙钰的面前，伸手按住了龙钰正要再倒酒的手，声音柔美温和：“王爷再喝，便是第三壶了，须知饮酒多伤身。”
龙钰依言放下不再执着倒酒，叹了口气道：“这个世间也唯有在你这里，才能让我稍稍的歇一歇心。”
佳人倩眸微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能让王爷有如此高评，是林曦的福气。”她在龙钰一旁坐下，柔声问道：“王爷今日可是有心事？”
龙钰没有吭声，只是站起身打开了窗户。
外间喧嚣之声立即入耳，林曦也站起身走至龙钰的身旁，仰头轻声问道：“王爷可还是在为朝中之事烦忧？”
底下熙攘的人群内，那一抹浅色的身影入眼，龙钰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抹身影，再也没有移开过视线。
林曦眸色微动，顺着龙钰的视线向下看去，察觉到龙钰再看的人是谁后，她略显诧异，“那……是相国府上的长璃小姐？”
龙钰抽回视线，略带惊讶：“你认识她？”
林曦低眉，自嘲一笑：“我乃一介红尘之人，怎能识得享无上恩宠的相国府嫡女，只不过是今日她佩戴的那支发钗，是太后赏赐的富贵祥和之钗，世间仅有一支。”
龙钰这才了然的点头。
林曦复又问道：“今日王爷如此忧愁，可是在为她而烦忧？”
龙钰想了想问道：“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只一眼便相恨的人？”
林曦浅浅一笑：“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取今生一次的擦肩而过，今世相遇之人，前生必然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走过黄泉路，喝过孟婆汤，忘记前尘一切重新开始。若说只一眼便恨的人，除非是带着前尘的恨意，投了胎转世，再相见才会一眼便生恨。”
龙钰笑了笑：“你说的总是太过佛性，可是你也知道，这是讲不通的。”
林曦道：“的确，若是换做旁人似乎能够说的通，可是换做王爷您的身上，倒是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龙钰狐疑：“怎么说？”
林曦笑：“前生即便是再大的仇恨，今生见到王爷这般璞玉一样的俊朗人儿，怕是心早已沉沦进去，将仇恨抛在脑后了吧。”
这是一句揶揄玩笑的话语，龙钰听了只是笑了笑。
有清风吹来，吹起林曦额前垂下的青丝，她伸手拨了拨，目光复又看向人群中的身影，想了想又道：“王爷满腹诗论，怕是忘记这世间还有一词，欲擒故纵。”
龙钰偏头，一双俊眸看着林曦，俊眉微皱，须臾不可置信一笑，“你一向聪慧，为何会这样认为？”
林曦视线仍旧盯着底下的人转动，说出的话轻柔的像团云，“王城中多少女子沉沦在王爷的容颜之下，为你终身不娶，众多芳草之中，尽是想要迎合王爷喜好想要取悦王爷的人，若想得到王爷的注意，需得剑走偏锋，更何况长璃小姐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她的身份……”她迟疑抬眸，倩眸盈盈的望向龙钰，“得到她，也就等同于得到了太后外戚一族，王爷之后的路，似乎要坦荡的多。”
龙钰心下猛然间一震，看着林曦的双眸也多了些惊诧，这个女子总能浅笑间看穿自己心中所想，太过美丽又过于聪明，就像是让人沉迷的罂粟，着迷之外又过于危险。
他问道：“究竟她对我，是否真的是欲擒故纵，又该怎么去验证呢？”
林曦低眉笑了笑，转身走至桌前将方才已经放空的酒杯斟满，而后方浅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而美人对于英雄二字，又何尝能够轻言避过？”她看着龙钰，犹如碧波汪洋的眼眸微动，“王爷可知这世间美人心，是最好验证的。”
龙钰没有再说话，将窗户关好，瞬间与外界的喧嚣隔绝，他转身走至桌前，修长的手指执起方才林曦倒的酒，抬眸正对上林曦的倩眸，四目相对，彼此会心一笑，而后他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