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的腿要落下病根。
顾临听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要不是原本不抽烟，他现在估摸得学林嘉的模样来上几根。
麻子今年十九岁。他和顾临不一样，好歹被林嘉捡回去的时候，麻子是有记忆的，知道自己是谁，也有身份证。
只是在这些年，麻子的身份证也就过期了。
麻子就一直让顾临叫他麻子，没告诉顾临他的名字。
说是带着麻子到医院，其实也就是个小诊所。医院要身份证，要资料，他们什么都没有。
医生给麻子换了药，也嘱咐他近期一个月都要过来，不能碰水，最好不要下地。
顾临难得跟医生说了一声谢，和麻子两个人腿着在诊所的门口，顾临忽然觉得有些惆怅了。跟了林嘉这么些年，图什么？
图自己没变废，图自己还能扛事，还能为他出生入死？
顾临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是怎样的，只要出了西坪坝，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但哪怕这样，他也想到外边看看。
“麻子，”顾临的声音有些哑，他看了一眼麻子的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我们逃吧。”
“什么？顾临，你在说什么……”
麻子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顾临笑了笑，没看他，目光似是落在了很远的地方：“我没恍惚，我们逃吧。”
逃。
这个字在一开始被林嘉折磨的时候，他俩肯定都想过。
可后来为何没有？
顾临懒得去琢磨，说完这句之后便一巴掌呼在了麻子的肩头上：“走吧，等你的腿好些了，我们再走。”
“顾临，我挺怕的。”
顾临看着他。
“其实我知道你跟林嘉不会是一路人，就在你捡了那块滑板开始。”
麻子盯着他，笑了笑：“我怕你被林嘉打死。顾临，你让我看到了原来西坪坝还是能有希望的。”
去他的希望。
顾临险些就要给麻子一巴掌，但最后还是忍下了。
可能是麻子还伤着，他不好下手；也可能是因为麻子在夸他，他不好意思下手。
“顾临，走吧。我们回去。”
顾临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忽然顿下了，拿出刚才那个钱包，把里面的四百块钱拿了出来，又把身份证给对着墙折了，然后把断了的身份证塞回钱包里，随手扔在了边上的垃圾桶。
“林嘉今天也不会回来，这四百块钱……”顾临的目光暗了暗：“明天给你过来换药。”
“那可以换好几天的药了。”
麻子笑着跟着顾临走，顾临应了一声。
最多三天。
他必须把麻子送走。
只有麻子安全了，他才能豁出命去换得一个自由。
顾临的心在叫嚣，脸上却很平静：“麻子，我挺羡慕你的。”
“不该是我羡慕你？”
顾临摇了摇头：“你出去了，晓得要去找谁，可我不知道。麻子，我顾临豁出命了，也得把你送出去。”
麻子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他哪里会想到，顾临这句话，是真的说到且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