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嫁给我儿,我便放过城中百姓,更不会为难你的父亲。”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望桓伯伯能一言九鼎。”
“男子汉大丈夫,定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也断然不会失信与女人!”
……
刘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春香楼,他只觉得在走出春香楼的一瞬间,感到的只有寒冷,是那种透彻心扉的骨寒,寒意顺着骨头,流经关节,所到之处传来麻木的痛。
今日的他,失去了民心,也失去了爱女。信念和精神被狠狠击碎,自尊心像是一块玉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他捧着碎片无能为力,灵魂仿佛历经十八层地狱,甚至连哭都成了奢侈。
眼前忽然出现了妻子的声音,她在笑,刘裕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靠近之后才发现,她并不是在笑,而是在无声的落泪。
“照顾好心儿。”
刘裕的妻子临终前对他这样讲,之后便撒手人寰,刘裕痛苦至极,但他至少还有信念,那就是自己的女儿,他答应了妻子照顾好女儿,没想到却食言了。
呼吸有些困难,胸口疼的厉害,仿佛被人掐住命运的咽喉,失去一切,失去所有。
胸口剧烈的疼痛着,心脏剧烈的抖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太阳穴出传来的脉搏,一时间竟发觉全身都在脉搏的跳动下变得抖动不止。
他紧紧地捂住胸口,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忽而张大嘴巴希望能多吸一些空气,喉咙里发出嘶吼。
“父亲,你怎么样了?”
坐在一旁的了刘玥心紧紧地抱住父亲的胳膊,她不敢松开,也不能松开。她明白父亲到底在痛苦什么,那是她无法替他分担的痛苦,此时只能陪在他身边。
“父亲,女儿没事,是女儿自愿的。”
“父亲你怎么了?女儿很怕,您别吓唬我好吗?”
“父亲~女儿长大了……女儿想保护您啊。”
刘玥心的眼角泛出了泪花,在昏暗的轿子里闪着点点光亮,周围空气湿寒,身前传来有规律的马蹄声‘蹄哒啼哒’,像是在倒计时,每一下都直击灵魂。
刘裕没有回答,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女儿。
眼前妻子的身影依在,刘裕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怕看到的是一双冰冷无光,泛着死气的眼睛。
“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民心,也即将失去咱们的女儿,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她。”
“别自责了,我不怪你,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听到妻子这样讲,刘裕有些激动,他抬起了脑袋,两只眼睛泪眼婆娑,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妻子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的只剩下轮廓,最终彻底消失殆尽。
“你在我眼里,是大英雄!”
“父亲,您在女儿心里,永远都是大英雄。”
身边,刘玥心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刘裕的心再次剧烈的疼痛起来,他的身体变得扭曲,有些不受控制的扭动起来。
“父亲!”
刘玥心惊叫,一把抱住了刘裕,将他死死的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敢松懈下来。
“啊——”
怀中,刘裕的嘶吼声低沉无力,他在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声音。声音停下后,他仿佛筋疲力尽,整个人瘫倒在刘玥心的腿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哭了。
刘裕哭的肝胆俱裂,心肺仿佛被撕裂,鲜血在肆意流淌,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渐渐剥离,像是抽丝一般远离躯体,留下的是冰冷的躯壳。
刘玥心抱着父亲,双臂紧紧地抱住他,任由他哭泣,这些天他又经历了多少事情呢?
父亲从来都是独自一人扛下所有事,她一直都是活在父亲为他营造的安乐窝中,何时想过,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有一天会被彻底击垮。
刘裕压抑在心里的痛完全释放了出来,他失去的一切都在脑海中闪过,自出生起,他已经失去了很多,父母在战乱中被杀死,养父母为了给他找口吃的,在山林中失踪……
他曾一度认为自己乃是天上的一颗灾星,凡是和他有瓜葛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现在看起来,他更加相信这个想法了,因为他再次失去了所有。
“我没用!”
“我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我是个彻彻底底的无用之人啊!”
刘裕的声音无力苍凉,宛如大地上的一声狼嚎,席卷着呼啸而过的北风,淹没在无垠的土地上。
“不!父亲,不是这样子的,不是的!”
“女儿心疼您,您太累了!”
“我好担心您,您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刘玥心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伏在刘裕身上低声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他们的马车前前后后都是桓玄的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曹良。
曹良下马走到了刘裕乘坐的马车前,恭敬地一拜,低声说道:
“刘将军,到家了。”
刘裕下了车,此时的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变得威严冷峻。
他下车后,站在车边伸手扶下刘玥心,刘玥心此时的神色也并无异样,只是她的脸上还挂着不是很清晰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