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还未走远,哪知变故又一次袭来,身后一阵滔天火光燃了起来。群人鼎沸,仓皇失措。有人高声叫道:“走水了!”
还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呐喊:“救命。”
浓烟冲天,火势蔓延。
像是带着某种目的一般直直地朝着玉寅的卧房席卷而去。
大火肆意的燃烧着,一阵炸裂的声音响起,只见房梁突然倒塌下来,那柱子上还包裹着凶残的火焰。
这一群送亲的宫婢下人都乱了套,四处逃窜,尖叫声此起彼伏。唯有那受过训练的将士们还在努力的救火中。
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发生这么大的意外,此刻若是逃跑,那回宫的日子一定也不好受。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大声疾呼道:“殿下还在屋子里!”
这一句话仿若五雷轰顶一般砸在将士们身上。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公主安全的护送到车云国,如今忙着救火,却忘了公主还在火海之中。
这他娘的有意思吗?救了火丢了公主,这买卖可亏大了。
当即,那领头的申将军反应过来,即刻拿起水缸的木桶将自己浇了个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大火之中。
“噼里啪啦”一声巨响,走廊上的房梁落了下来,差点压在了他的身上。
大火之中,高温难耐,才不过一会儿炙烤着他的面颊通红。申将军一脚踢开了屋门。
“殿下!”这一声惊呼并未得到回应。不过却让他撞见了十分惊险的一幕。
这浓烟四起的房屋之中,毒燎虐焰,竟然有一个穿着银色云裳的女子,仙姿佚貌,眉黛青颦。一头长发梳在脑后,直直地垂散在脚踝处,发间别着一支银白色的步摇,步摇上的白色珠串垂至颈处。在她回头时微微摇晃。
然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冰清玉洁的女子,此刻眸色寒凉,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手上正举着一柄短刀,那短刀对着的位置正好是玉寅的卧床。
古人常言:蛇蝎美人。
眼下用在这人身上再合适不过。
申将军瞳孔一缩,神色一紧,朝着那床边望去,只见那地上正躺着一个小宫婢,申将军心中一个震惊。却不知其实这地上的人是花灵弄晕的。
他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制止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欲擒之。
然,这女子一看到他上前,便往后退了一步,丝毫不忌惮那熊熊烈火,一个翻身便踢开了窗户,消失在火光之中。
申将军不敢追去,眼下最重要的是公主的安危。快速地来到床边,掀开帘子,只见床上的人穿着大红色喜服一动不动。
他以为自家公主是被浓烟呛晕了,赶紧将其翻过身来,却在看到那床上躺着的人正脸时变了脸色。
此时,一个士兵赶来,站在门口急切地叫道:“将军,火势太大,压不住。赶紧出去吧!”
那士兵见自家申将军不说话,赶忙上前:“将军?”
“公主被调包了!”
“什么!”
“……”
玉寅与花灵并未回头,对于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二人一路前行逃到了林中,才敢放慢脚步歇息。
玉寅蹲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红肿的脚,靠着树干准备休息时却突然想起了上次被蛇咬了的事情,这才心有余悸地勉强站起身来。
“花灵,两人出逃被抓的风险实在较大,你我谈不上主仆情深,所以,你我不如就此别过。”玉寅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掏出一对玉镯递交到花灵的手上。
“殿下,花灵自幼长在宫中,父母皆已不再。就让花灵跟着你吧。”
玉寅看着她浅笑一声:“我记得,多年前你便是这般模样。”
花灵低着头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玉寅看了眼身后的树干,见上面没有东西这才放心大胆地靠在上面,淡定地说道:“怎么说我也在子桐山待了几年,若说你是普通人我实在难以相信。不过,是人也好,妖也罢,神仙也是一样。我并不想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也希望你不要干涉到我。咱们就此分别对各自都好。”
“殿下……”花灵抬眼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跟在你身边。”
玉寅摇头:“我长这么大,不是久居深宫就是待在子桐山,接下来的日子我想四处游历,你跟在我身边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她说完这话,不等花灵回应,站直身子便拂袖一瘸一拐的离开。
花灵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彻底融入黑暗以后,才咬了咬嘴唇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驿站之中,大火依旧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待申将军从那火海之中救出两个还在昏睡的宫婢后,众人已经放弃救火了。
安抚了众宫婢被放大的恐惧,又命人赶紧将马厩里的马匹牵出来,随即让部分将士在野外安营扎寨。收拾稳妥后,申将军有些心累,早知道当初会有这般凶险的事情发生他就不该揽这活。
申将军叉着腿坐在草地上,灰头土脸,身后是燃烧殆尽的废墟。大火结束了,可这空中的燥热之气却久久地没法消散。
申将军见周边站着的士兵一个个不是蓬头垢面就是被烫伤了脸颊,望着这番场景他心中难捱怒气。
“那两个宫婢醒了吗?”
“回将军,还在睡着。”那回话的小兵说着,见自家将军又开始静默不语,一脸苦闷,便试探道,“将军,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他也想知道该怎么办!今晚的变故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财两失。
“依我看,应该是殿下自己跑了。而今晚又恰好遇上了有人行刺公主,这大火绝不是意外。适才,在殿下屋中,我遇到了一个女子,那人看样子并不知道床上的人已经被掉包了,正举着刀往床边送去。”
“若是此人真有心行刺公主,定不会善罢甘休。”
“殿下不会武功,这大晚上的肯定跑不远,如果被那刺客发现了,公主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殿下!传我令,留下三分之一的士兵驻守,其他人速速到周边去寻找殿下!”
“是!”
他未发现的是,在他说完这话后,身后的一个小兵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隐匿在了黑夜中。
原来,早就跑了。
因腿脚不便,玉寅出行的速度并不快。加之她并不清晰地形,也只能缓步行走在这林子中。
不过,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这夜晚出行又是这般陌生的地方,说不怕那肯定有假。毕竟她在子桐山待了这么久除了画画布阵就是吃吃睡睡,哪来的时间学习其它自保的本事。
就算她想学,也没人教她呀。说句她不愿意听的话,她现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瘸子。
感叹自己人生如此悲惨的同时,她还要担心周围是否会有野兽出没,四下打量了一下,玉寅认为此刻还是去找一个山洞歇歇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她这方还没走出多远,周围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玉寅屏住呼吸,尖着耳朵仔细辨别着。
难道真是野兽?她不会这么倒霉吧,刚死里逃生,眼下又要落入兽口?找了个粗壮的树干,蹑手蹑脚的钻进了旁边的丛林之中,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她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顷刻,便有脚步声传来,一听这声音十分急促,似乎有千军万马之势。难不成她这是遇到了一群熊?
正后悔着没能学点轻功法术时,却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你说,这大晚上的,殿下能跑哪儿去?”
“谁知道呢?唉,依我看,咱们公主跟车云国世子明明是佳偶天成,却没想到公主竟然逃婚,不喜这段姻缘。”
听到这感叹的声音,玉寅便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野兽。不过,她转而又皱起了眉头,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行了,别说了,好好找找吧,说不定殿下就在附近,若是被刺客发现了,殿下可就危险了。”
听闻此话,玉寅不由得大惊失色。那匆忙从她躲着的丛林旁奔过去的人不再停留,赶紧离去。
有人要杀她?是谁?
她虽然并不讨喜,但因常年在外,并无什么跟她有深仇大恨的人才是,究竟是谁对她起了杀心?
玉寅有些欲哭无泪,玩什么刺激。眼下好了这一边她要忍受着脚的疼痛,还要一边躲避士兵们的追踪,另一边还要好好隐藏不能被野兽发现,更不能被要加害于她的刺客发现。
嗯,确实是挺刺激的。就是一不小心,可能会丢了小命罢了。
扒开树丛,见士兵们已经走远了,玉寅这才松了一口气,朝着反方向转身。
谁知这一转身竟让她百般后悔。
那黑夜之中,站着的是一个全身银白色的女子,姣好的容颜,乌木般青丝与黑夜融为一体,若非那森冷的眼神,玉寅定然会以为这人是个仙子,在天界看她可怜这才来助她一臂之力。
玉寅蹙着眉头,十分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拂袖上前一步,对于她的问题置若罔闻,一伸手,那手上便出现了一把冒着寒光的短刀。
玉寅见此,心中暗叫不妙。然而她受了伤,脚下还疼的紧,根本来不及逃走。
与此同时,一直跟在玉寅身后的花灵终于现身了。见这不速之客这般直截了当毫不做作地朝着玉寅送来短刀,她立刻脚下一个飞踢,几颗石子出去,落在了女子的手腕处。
那女子轻哼一声,十分不悦地回头,手上的短刀即刻落在地上,清脆寒凉。
“殿下快走!”花灵叫道。
玉寅微微眯眼,看着花灵那急切的神色,未做犹豫从地上爬起来滚到了一旁的树丛中,顺着坡道落了下去。
抱歉了,花灵,我本就不是一个心善的人。
从那坡道上滚落下来,玉寅怕暴露行踪不敢出声惊叫,只能咬着牙闷哼,可这一路磕磕绊绊不是撞到石头便是划到树枝,让她苦不堪言。
好在她福大命大,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平地上。玉寅轻咳一声,嘴里便有甜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她微微一动,昏沉沉的脑袋即刻被四肢的疼痛感牵扯着,骤然间清醒过来。
好疼。
她不想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想明白了要有自己的生活,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死了,她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
就如花灵说的,她还想跟良人长相厮守,待到暮年以后,儿孙绕膝。想到这里,玉寅的脑中突然出现了商陆的脸。
她怎么把那个人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