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算是喜事。
萧旻适一身深紫色的长袍，与头上戴着的紫玉冠，也算是相得益彰。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补偿，这婚期他一求便得到回应了。只是，这样的补偿，他从来也不想要。
他也不知道母妃是给父皇吃了什么迷魂药，他便是万般请求，父皇也如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还是下了那样一纸诏书。
可惜，他要的不是那个，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她。只要一个她，他可以对四弟俯首称臣，从此忠心耿耿，甘心扶持。只是，为什么都要逼着他，逼着他这样出手!
难得父皇看腻了这，手足情深，也想看他们兄弟相杀吗？若是，非要血流千里，伏尸百万，才能登上那个位置，这大抵太过残忍。
可是，若是失败，他也只能如此。只要如此才能要回他的语儿。
风轻轻吹着，或许大抵是秋天快来了，就连风带着些许寒意。萧旻适抬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没有任何表情的一口闷了，嘴角慢慢溢出笑容，继而放大。
霂何立在一旁，有些担忧，却只是摇了摇头。他瞧着自家爷，便是千言万语，也不知要怎么开口。
他抬眼只见一身灰衣的男子疾步走来，便皱起了眉头，转头望向霂何:“爷，这是怎么了？”
霂何摇了摇头，便转过身，不理人。那人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萧旻适。还未跨出半步，身后便传来声音:“于冥，爷是为了婚事烦心。你可要避着霉头。”
于冥点了点头，便跑步过去，到了萧旻适身边，拱手俯首:“爷，公主来了。现在书房等着您呢！您看，要不要见上一见？”
萧旻适抬起手，摆了摆，便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道:“本王知道了。你亲自带人去臻宝轩取，本王给未来王妃订下的凤冠霞帔。”
于冥应声离去，而萧旻适则快步往内院里去了。
内院的书房里，萧月阳一身青纱薄锦，樱花巧绣在裙边，头上只是一只点翠孔雀步摇，此刻正抬头看着那一株碧色的梅花树，尽管此刻不是深冬，见不着梅花，这树的姿态也是极其耐赏的。
“皇姐，你怎么来了？来了也罢，怎么跑到书房这里?在大厅里喝喝茶也是好的啊。”萧旻适走进来，便看见自家姐姐，此刻正盯着他心尖上的树呢。
萧月阳转过身，便将手搭到萧旻适伸过来的手上，继续抬头看着这颗树，嘴角的笑意浅浅:“适儿，这梅树，长得很美啊。倒是没有白费，你这几年的悉心照顾。”
“皇姐。”萧旻适一顿，神色一僵，便拉着萧月阳远离了那棵树，“皇姐，适儿知道皇姐的心思，也明白自己身上的职责。”
“是吗？”萧月阳转过身，也收回了手，眼睛里慢慢的，全部都是异样的颜色:“那，这棵树，皇姐我明日叫人来取如何?”
萧旻适直视着萧月阳，眉头也皱上一皱，眼神里尽是不相信，声音也不觉提高，疏离意不言而喻:“皇姐！”
萧月阳只是笑意微冷，淡漠地望着萧旻适，也不开口，就只是那么看着他。等到风漠然吹淡了矛盾的火气，萧月阳才缓缓叹了一口气。
萧旻适也是无奈地好笑，什么时候起，他就连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也要弄的狼烟四起了？语儿，也是要让给他人了，这姐姐怎么还不理解自己的苦闷呢？
“适儿。你贵为我南璟的皇子，陵王殿下。怎么，可以被这些个不值钱的儿女情长困住了呢？”萧月阳伸出手，搭在萧旻适的双肩，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失望。
萧旻适也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知道，便转身欲走，却又被萧月阳拉住。
她也不愿在说些什么刺激他，到底他还是她唯一的亲人。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越想远离，那事实就越来越逼近，像是要被掐住脖子，每个深夜她都是这样被吓醒的。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适儿，不是为姐的逼你。只是，这世道，可曾饶了我们啊？”萧月阳忍下眼里的泪，皱着眉头，抬眼望着萧旻适，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适儿，眼下，我们...”
“皇姐！我说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萧旻适闭上眼睛，同时也甩开了萧月阳的手，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他张开了那双明亮的眸子:“我会的...还请日后，公主在大厅等本王。”
萧旻适没有留恋，便转身离去。留下萧月阳一脸落寞，终于能已经烫红眼眶的泪水，无力挽留，一点一点，洗干净了美丽的胭脂，剩下的只有憔悴。
终于，她还是失去了他，可是她却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远走。
他们血肉相连，却还是要互相伤害。可是，谁又知道，彼此都希望彼此都好。只是可惜，他们要的，从来都不一样。
萧月阳立在原地，直到莫谦扶着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她才缓过神来，脸颊上的泪，已经干了。只是苦涩没有消散，蛊惑她的心，一片片破裂:“适儿，这大厅，招待的，可都是外人啊。哈哈哈...”
“公主，没事吧？”莫谦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扶着萧月阳往外走，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像一个行尸走肉，与这一切没有半点关系的样子。
萧旻适转身便回了内寝，仰躺在软榻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悬梁。霂何也不好去问，毕竟这是爷自己的决定，所以只是在门口等着，等着爷的心情好了，在听听他有什么交代。
“霂何...”一个嘶哑的声音，让霂何着实吓了一跳，确认是自家爷以后，便俯首听命。
萧旻适走出来房门，除了声音的嘶哑以外，没有半点不对劲。与以往比起来，身上便只是多了些戾气，或许是刚刚与公主发生了什么不快。
“从今以后，你就去公主府盯着。本王倒是要看看，公主到底瞒了本王什么?另外，连同母妃那里，也要好好盯着。”萧旻适眯了眯眼，或许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霂荷拱手为礼，朝着萧旻适作揖，道："属下记下了。"他抬眼望了一眼萧旻适，此刻他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想到心中的所担忧的事，他又不得不开口询问："爷，霂何心中有一疑问，不知道，爷可为霂何解惑？"
萧旻适回过神，便走到软榻上坐下，自顾自的倒着茶，喝了一口，声音才稍稍柔和些："问吧。"
"爷，语儿姑娘，当真放不得吗？如是，如是属下真的在公主那里查到什么。爷可，能不被儿女情长所累，做出公正决断？"霂何拱手，把头埋得低低的。可是，他不得不做此疑问，因为直觉告诉他，那真相，只怕会让爷遍体鳞伤。
萧旻适皱眉，抬眼望着霂何，可惜他看不见他脸上任何表情。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像是刮起寒风，便连同滚动的血液也变得寒冷。
萧旻适又急忙倒了一杯热茶，喝下去后，才觉得身子好些，又抬头望着仍然低着头的霂何道："天若无情，便负天下。"
霂何抬头望着萧旻适，他第一次发现，若是可以，他宁愿他的爷不要这荣华富贵，守着一个语儿姑娘，便是他最好的生活。至少，他脸上的笑，是真挚的。
萧旻适勾唇一笑，只是这一笑，便连同他眼角的一滴泪水一同落下。这该是他与她的缘分的终结吗？可是，要他怎么舍得，怎么放开她是手？
他低头抹掉眼角的泪滴，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他摊开手，望着被刺伤的手掌，勾唇一笑，又紧紧地握住了那碎片，然后那手放到心口上，闭上了眼睛。
要怎么做，才可以感觉不到心疼？闭上眼睛，都是回忆，那回忆像海滩上的浪潮，一遍一遍翻起。
那个时候，他情窦初开，遇见梅花上的她，至此情生。而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却也最是人间留不住，情长烧成灰。
若能留情长一半，留得住初相看，哪怕流年偷换，誓言已毁，此情不断心不换。若得梅花春日伴，但负天下换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