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周婷吓了一跳，从沙发上站起来，抿着嘴唇看着沈照临的脸色，“这是怎么了？梅姑，快去倒杯热茶。”
梅姑从后面厨房过来，看到全身湿透的沈照临也是愣了一下，她还从未见沈照临这么狼狈过。
周婷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照临，好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她上前两步，准备扶沈照临上楼。
周婷还没碰到沈照临，就被他拧着眉伸手挥开，不耐烦地凶道，“走开！”
周婷站在楼下，拧着眉看着沈照临有些踉跄的步子，柳眉微蹙，怎么每次见苏清和，他都要把自己折磨地遍体鳞伤呢？！
梅姑沏好了茶，却只是站在楼下，并没有要上楼的意思。
周婷手扶着栏杆，听着楼上的动静，一扭头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梅姑，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还站在这儿？还不快进去！”
梅姑捧着茶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却又善意地跟周婷解释，她说，“周小姐不知道，少爷每次跟太太吵完架都不准任何人进去的。”
梅姑这话说得直白，连带提醒周婷，即便她住在这里，也不过是个外人。
梅姑看着紧闭的房门，叹道，“能进去少爷房间的就只有太太一个人而已。”
周婷拧着眉刚要说什么，却听沈照临的房门喀吧一声拧开了，他手扶着栏杆沉默了一会儿，身上还穿着那件湿哒哒的衣裳，他低头瞥了一眼下面的梅姑，皱眉道，“找两床被子给她送过去。”说完好像又恨自己狠不下心来，眉心结成一个疙瘩，他紧了紧拳头，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梅姑将手里的茶递给周婷，疏离而客气道，“周小姐早点休息吧。”说完抽了把伞，转身出了门。
梅姑撑着伞扫了一眼新换的三个守卫，温言笑道，“督军吩咐，让给太太准备好一点儿的房间。你们一会儿谁跟我去抱两床被子来，不能让太太受了凉。”
守卫相互对望一眼，为难道，“梅姑，地下室本来就潮，现在又下着雨，到哪儿找好一点儿的房间呐！您给支个招儿？”
梅姑说，“你看看，找一间相对比较好的，怎么也不能让太太在这种地方过夜。你先找，剩下的我来办。”
清和靠在景明怀里昏沉沉睡着，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泡在水泽里，透不过气来，她拧着眉，往景明怀里钻了钻，抽了抽鼻子。
门上铁链突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样的地方没有人能安然入睡，清和一个激灵，从景明身上起来，敲着脑袋咕哝一声道，“我怎么睡着了？”
梅姑提着灯，打开了牢门，朝清和点了点头，恭谨地唤了一声，“太太，明少，”
清和一个激灵，瞪着梅姑，眨了眨眼睛，急道，“梅姑？你怎么来了？你的腿有风湿，这样的天气就不要出门了！”
“太太还记得梅姑。”梅姑笑了笑，躬身走进来，打量了一眼牢房里的环境，叹了一口气，道，“您跟我来，这地方不是您住的地方。”
“不用了，这里很好啊。”清和瞪着黑亮的眸子拉着景明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她绝不肯离开景明的。
梅姑看着清和戒备的眸子，暖暖地笑了笑，接着道，“我知道太太身体好，”她扫了一眼景明有些苍白的脸色轻笑道，“可待久了终归不好啊，太太和明少就跟我来吧。”
新的房间还是在地下室，所以潮气是不可避免的，但潮的程度还是有个三六九等的，现在这个地方实在是比之先前的好的太多了，清和打量着这里的布局，暗道，沈照临一定是让人把最坏的一块地方改造成了牢房。
这里有干净的床铺枕头，桌椅板凳。没有晃眼的吊灯，只在床头放了一盏小床头灯，开关方便。墙上没有霉斑，空气中也没有一点儿霉味儿，反倒是淡淡的玫瑰香，桌上正放着一只青瓷的香炉，袅袅的青烟飘出来，慢慢散开。
清和深吸了一口气，将两支熄灭的红烛放到桌上，重新点燃，回头朝梅姑笑了笑，感激道，“梅姑，谢谢你。”
梅姑慈祥地笑道，“太太知道我只是个下人，做不了主的。”说完朝清和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清和瞥见景明胳膊上的玻璃渣子，忙转身道，“梅姑，你能不能找些创伤药来？”
“是。”梅姑点点头，离开了。
清和将灯放到床头，看着景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抿了抿嘴唇，有些自责，眼眶湿湿的，“你怎么不说呢？！”她掏出一方帕子，垫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碎片拔下，这才注意到他的衣裳已被血染红，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景明摸了摸她的发，轻声安慰道，“没事，不疼！”
“你等我一下！”清和咬着嘴唇，转身就往外跑。
景明拉住她的胳膊，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清和挣着景明的手，急道，“我得让小恪去给你拿衣服！都怪我，早该多准备些东西！”
景明点点头，知道她是担心他，却不得不阻止，又解释道，“这点儿伤我还受得住。但，如果你去找小恪，他一定会把事情闹地不可收拾。不过，清和你还是要出去一趟，跟他解释一下刚才的枪响，告诉他我没事。”
清和微蹙着眉紧紧盯着景明，没想到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虑这么多，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景明端着茶杯，偏头看着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清和，迟疑了一会儿，道，“明天……”
没等景明说完，清和就笑着截了他的话头，笑道，“明天我就回去了。回去等你，等你回家。”
龙凤喜烛燃尽了，红色的烛泪沿着烛台淌到桌子上，凝结成块。
天蒙蒙亮，远处的天空还是灰白色，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夜雨已停，雨水沿着瓦当滴答滴答地坠落到地上。清和帮景明换完药就出了地下室。
“太太。”意外的，梅姑就站在外面，紧攥着手，满面愁容地望着她。
清和微微皱了皱眉，不等她开口，抬步迈了出去，朝梅姑摆了摆手，道，“我走了。”
“太太不去看看少爷吗？”梅姑紧走两步看着清和纤细的背影，“少爷一夜没睡，您去看看他吧。”
清和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握住梅姑的肩膀，叹道，“梅姑，你看看我，我昨天成亲了，跟景明哥哥。我不是沈照临的太太，你知道的。”
梅姑抿了抿嘴唇，恳求道，“无论如何请您去看看他，您知道，少爷不许任何人进他房间的，他昨晚又淋了雨，回去全身都湿透了，会感冒的。您就进去给他送杯姜茶，好不好？不会耽搁您多长时间的。”
清和蹙眉为难地看着她，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现在就离开，转身就走，再也不要踏进这宅子，可是……她又心软了，她虽然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沈照临，但她又不想他出点儿什么事，她觉得他们两个虽然没有走到一起，却还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他们还是朋友。至少清和是这么认为的。
清和端着茶，扶着栏杆一步步走上楼，走到楼梯的尽头，她又迟疑了，抿着嘴唇回头看了一眼楼下的梅姑，轻叹了一口气，敲了两下门，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黑色的窗帘将光挡在窗外。清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手按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等到眼睛适应的房间里的黑暗，才摸索着慢慢往前走，她将茶搁在茶几上，绕过床，摸到窗口，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清和一转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背贴在冰凉的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