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席卷了阵阵晚风,天空飘起了雪,就下了那么一会儿,落得小城一片洁白,看上去却是凄然。
纷纷扰扰的白雪从窗外飞进来,在微弱的路灯照亮下自由又温柔的飘扬着。
诊所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人颤了颤指尖,慢慢睁开了眼睛。
白色天花板印入眼帘,他呆滞了看了很
久,耳边是呼啸的雪风声。
易小森用胳膊撑着床,艰难吃力的坐了起来,蓦然发现,自己已经浑身使不上劲儿了。
视线落到那半敞开的窗户上,看着窗外的雪,他的眼睛有些失神,眸子里孤独又冷冽。
又下雪了啊……
苍白的嘴唇微抿了抿,眼底没有情绪。
他想起从前在孤儿院里的日子,那时候冬天几乎每天都在飘雪,院长最宝贝的镯子丢了,他被当成小偷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天。
那天的雪比任何一天的雪都要大。
小小的身体被冻得一直哆嗦,颤抖,狂风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像细针一样的刺着他的皮肤。
他已经不记得当时院长是怎样恶毒的言辞说教,孤儿院的孩子是怎么将雪球砸在他身上,虚弱的身体是怎么倒下的。
对那天唯一的记忆,就只有冷。
那种冷,将体内热腾腾的雪冰冻,将对这个唯一的信任和念想冰冻。
……
易小森慢腾腾的挪了挪身体,下了病床,落地的那一刻,骨头生硬得发疼,皱眉,凝眸,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他往四周看了看,脑子里放映的是在大杂院里倒在颜离面前的画面,一时心里落满了尘,落寞。
他想,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往前迈出了步子,每一步都带着艰难痛苦的痕迹,走了很久之后站到了门前,伸手,开门,一阵风雪扑面而来,疯狂拉扯着他的衣服,扫动着他的头发。
易小森微眯了眼,在风雪中皱紧了眉。
刚要迈腿走出去的时候,一直蹲在门外旁的从他眼前站了起来,蓦地,占满了他全部的目光。
他猛地一怔,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
颜离就站在他面前,很近的距离,安静的看着他的眼睛。
她的头发上沾满了白雪,鼻头红红的,煞白的脸上还残留了哭过之后的痕迹。
路边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而过,买炸汤圆的爷爷推着三轮车往返,很快,人们都在这场寒冬中的风雪中不见踪影。
一下子,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二人,视寒冷的风雪无物,视线胶着着,往彼此的灵魂深处窥探。
易小森:“你在外面蹲多久了?冷不冷?”
说完,他便拉着她的手进屋。
可她却站着不动。
易小森回头,黑眸沉了沉。
颜离:“小森,我们回家吧。”
她声音嘶哑,目光却柔和。
……
大杂院的屋子里很冷,关了所有的窗子都无法驱寒。
颜离从衣柜里抱出了一大堆羽绒服,然后一件一件的裹在易小森身上,又把烧好的水灌进三四个橡胶热水袋里,将全部热水袋都塞在易小森怀里。
易小森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很快变成了一只粽子。
颜离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心传来一阵冰凉,她皱眉,从书包里拿出棉绒帽子,戴在了他头上。
她弯下腰,摸了摸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在感觉到他的手上微热的温度后,她轻轻地松了口气。
易小森抱着怀里三四个的热水袋,头顶那帽子压得太低,他已经完全看不见她了。
易小森:“颜离……”
颜离猛地一抬头。
颜离:“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易小森微抿了薄唇,说:“帽子。”
帽子?
“遮住眼睛了。”他低语。
“啊……不好意思啊……”
颜离起身,抬手,将她那顶粉红色的棉绒帽调整了一下,露出了易小森那双凉薄的眼睛。
颜离:“小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体冷不冷?”
易小森揉了揉怀里的热水袋,一双冰眸微垂,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唇角。
易小森:“你把我裹成这样,怎么会冷?”
颜离:“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易小森:“没有。”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
颜离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抱着一个药箱。
她把药箱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将里面大大小小的药瓶子拿了出来,回头,看着易小森。
颜离:“小森,以后我们都按时吃药好不好?”
那是他藏在柜子里的药箱,里面的每一种药都是梁伯在国外做医学研究的时候研制出来的,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易小森的眼神蓦然凄寒一片,却用淡漠又柔和的目光看她,看着她眼中死撑着那点儿希望。
易小森:“好。”
颜离微抿了抿唇,冲易小森笑。
“我去做饭,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语气轻轻的,看着他的目光里含着淡淡地笑意。
易小森有片刻的失神,俊冷的脸上没有波澜,神情淡然,静静回应着她的注视。
片刻,他微勾起唇角。
“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