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着火啦！”
“叛军攻进来了!”
“救命啊!”
“……”
那是宫女太监呼救逃命的声音。
“随我杀进皇宫!”
“昏君跑了，抓住昏君，赏黄金百两!”
“妖后还在皇宫，找到妖后，赶紧杀了她!”
“……”
那是九王爷带军杀了进来。
她呢？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哦，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妖后阿卿，她被下人下了药，浑身发软，连法术都使不出，大概只能在火海等死吧？
只见宫里面一片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火海的下方烟雾弥漫，仿佛浸透了乌烟的五月的浓云降到了地面一样。
阿卿勉强地倚墙而立，淡淡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她想，真好，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她的少年也活了下去。
叛军口中的昏君，是这个皇朝一个勤于政务的好皇帝，是犯了大错娶了妖做皇后的昏君，更是和她拜了天地，许了白首不离的夫君!
火烧了进来，周围的热浪越发灼热。不知道妖被烧死了，是会去忘川，还是会魂飞魄散?她想，她可能要死了，要记不住莫辰了。
药性越发强了，她撑不住自己，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膝头。
她害怕了……
莫辰这一世饮了孟婆汤，渡过忘川河，以后莫辰的生生世世都不是自己的了，也许连这一世都不是自己的了。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在被烧死以后，还可以找到莫辰。
“嘭——”门被一脚踹了开来。玄衣黑发的青年面色苍白，鬓角都被汗水染湿，显然是经过一番竭力的追逐。
他一把打横抱起地上白衣白裙的少女，快速向着火海奔去。
阿卿醒的时候，冷风从脸颊两边呼过，周围的宫殿快速划过。她有些发愣，自己这是还活着吗？
头顶传来莫辰有些清寒却格外让她心安的声音：“阿卿，再过一道宫门，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从此山高水长，我都陪你走遍。”
真是好让人欢喜的一句话，可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那么想落泪呢？从此他不再是昏君莫辰，她也不再是妖后阿卿，两个人只有彼此，于山水逍遥。
终于过了最后一道宫门，阿卿吐一口浊气，这下他们便安全了。然而，未等她扬起一个笑容，高高的城墙上赫然传来了：“放箭——”
阿卿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手上施法，抵御住那些乱箭。可是，没有任何用……
“噗呲——”是箭刺入血肉的声音。
一道又一道，是数不清的声音，仿佛亘古般长久，永不停歇。
唇角的鲜血溢了出来，莫辰抬手擦了擦。他很痛，五脏六腑都被箭贯穿了，意识也有些模糊。不过看着怀里面小姑娘的头顶，还好，他的小姑娘没有受到伤害。他继续骑着马离开，仿佛没有受过万箭穿身之痛。
从莫辰中箭开始，阿卿就没了反应，安静地仿佛一个脆弱的瓷娃娃。她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原本星辉流转的眼仿佛凝滞一般，带着不可置信与莫大的绝望。
莫辰的胸膛很烫很完整，就像篝火燃烧时最烈的温度。可阿卿知道了，他的后背抵挡了万箭，那里肯定找不到完整的地方了，血肉模糊。
一滴泪顺着苍白若纸的脸颊落了下来，砸在白色的衣裙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仿佛一朵绽开的妖花。
莫辰终究是常人，他没撑得住，带着她从马上坠落下来。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护住她的身体，生怕她受到伤害。
她想看看莫辰的伤，可是莫辰一把捂住了她的眼，让她无法动弹。她只能闻着越发浓厚的血腥味，却碍于药性的强劲，无能为力。
“莫，莫辰，让我，让我看看你，好不好?”阿卿干哑着嗓子，轻轻说道。
黑暗中，阿卿只听到莫辰轻微的笑声，带着深深的疲惫，他淡淡说道：“阿卿啊，我的伤你救不了的。我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阿卿拼命压抑住喉咙的哽咽，她手上不停捏诀，想施展法术，手指尖都弄破了，最终只是徒劳。莫辰的手心下，她的眼里积满了泪：“莫辰，别睡了，说好了你要带我看遍这万里河山的，说好的要与我白首不离，你不能骗我!”
倏然，莫辰另一只手握住阿卿不停捏诀的手，他水墨色的眸子倒映出像月光般的温柔：“阿卿，说不定不用等下一世了，等你修为有成，你来忘川河边找我。我会在忘川河边种下好多好多你的本命之树，等花开了，就是我们久别重逢的时候。不要太早的来，不然我害怕花会来不及开的……”最后一句，轻不可闻。
阿卿没有直接回应莫辰的话，她只是静静流泪，声音轻柔，仿佛像怕吵醒一个梦：“莫辰，你放心好了。你走后，我会好好吃饭，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一定要在忘川河边等我，等我记住你的下一世，再与你白首不离。”
无边的黑暗中，身边的青年再没了声音，炙热的胸膛变得冰冷僵硬，只是那股子血腥味越发浓厚。然而，青年一直捂着少女的眼，仿佛倾尽此生最后的温柔。
白衣白裙的少女紧紧依偎在玄衣青年身边，黑暗中静静流泪，却牵着青年冰凉的手不松开，仿佛此生永不分离。
从前有一只妖，她喜欢上一个少年，她和少年约定了一起走出深宫，去看遍世间繁华。可是最后的最后，少年睡了一觉，再也没有醒过来，独独留下了这只妖，看遍世间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