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冷宫瑟瑟浮暗香

小说: 帝妃惊尘 作者: 墨羽潇潇 字数:2277

  不知名的树上,雪白的花朵轻轻摇曳,树下八岁的小孩子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没有喊一声痛。因为这种伤痛,他早已习惯了。

  自从他的母妃走了以后,下人们欺负他越加变本加厉。如果他们在上位者那里受了气,一定会报复在他身上,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运气不好几天都不会有人送吃的过来。一开始他会叫饿,但是被下人殴打就老实多了。挨几顿饿又不会死,只是肚子会饿得有点疼罢了,不过可以从院子里面拔点野菜充饥,除了没有肉吃,一切倒也不那么难挨。

  今天打他的是四皇子,比他大两岁。而他在皇室……已经没有排名了,自他出生,他在皇室里面就被除名了。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人人都可以欺压、连下人都不如的庶人。

  四皇子的母妃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德妃,封号中带了一个“德”字,表面上贤良淑德,实则私下里心思狠辣,工于心计。以前他未出生的时候,他母妃是最得宠的贵妃,德妃便假装与他母妃交好。直到他的出生,导致了母妃被打入冷宫,德妃也展露了她的真实面孔。时常会进入冷宫对母妃冷嘲热讽,母妃置之不理,她倒不敢动手,害怕动手了便影响自己贤良淑德的美名。

  不过自从他的母妃死了以后,德妃便放纵自己的孩子对他任意打骂,美其名曰“孩子之间的打闹,不用在意。”

  孩子之间的打闹其实只是没有死人就行了,至于打伤打残,那都是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没有人会在意的。就像孩子犯了再大的错,只需要用一句孩子还小便可以逃脱所有的罪责。可是有没有人想过,一个孩子犯的错,会有多大呢?有人说:人性本善。也有人说:人性本恶。其实人性不是本善,也不是本恶,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一张白纸,只是看他接触的是污墨还是朱砂。

  莫辰接触的最原始的善是他的母妃给的,最初的恶是来自其他人。他是一个学会善也学会恶的孩子,所以他的原则是:对他好的人,他十倍奉还;对他恶的人,他也十倍奉还。至于那些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不会管他们的。

  他的母妃教导他纵生皆苦,当怀有一颗悲悯之心。可他却想的是既然纵生皆苦,为何还要期盼与你同般苦楚的人救你呢?世间芸芸众生,是一颗悲悯之心救得过来的吗?他母妃怀了一颗悲悯之心,一心向着皇帝,换来的是什么呢?不过是一辈子囚于冷宫,连死了那个男人都不会看她一眼。就连尸体,都是不相干的人抬出去。大概会被烧成灰,然后撒在皇宫里面一个不知名的废井里吧?

  最最可笑的是莫过于她母妃的家族对他母妃的态度。当初他母妃进宫,独得皇上恩宠,母妃的家族也跟着晋升。但母妃被打入冷宫后,全家人都对母妃避之不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母妃说话。甚至连尸体都不敢领回去,只能让骨灰和其他人的骨灰混合在枯井里。原来所谓的血肉亲情,在皇权面前也不堪一击。

  所以,这世间悲苦也好,繁华也罢,既没有属于过他,也就不需要他关心半分。纵使世间炎凉,他也只需要守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便好。

  摸着脸上的伤口,莫辰的视线渐渐转到了院子里的树上面。树干细长蜿蜒,远远看上去,仿佛女子曼丽的身姿。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花朵一年四季都开不败,夜空里会散发出幽幽的蓝光,清香入鼻,沁人心脾。明明像不入凡尘的天上飞花,就因为那个妖道国师的一句佞言,将什么都没做,只是恰好开出不知名花朵的树被判为妖树。真是可笑,若这树是妖树的话,早就害人了,也就不会和他一样关在冷宫里面了。也是因为这棵树,他被称为是一个妖祸世间的孩子,被判定终身囚禁在冷宫里面,不得外出。

  其实在他看来,这棵树可比人善良多。世人会因为他的身世对他极尽侮辱,就算有人想对他好,也会被其他人同化,认为欺辱他才是正确的。便是不会被同化,会如往昔一样对他好点,可这样的时光也不会长久的。就像曾经有一个为他送饭的老太监,看他可怜,每次都会为他带一颗糖果。可是老太监实在太老了,还有病,陪了他不到两个月时间便死了,和他母妃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大概真像那个妖道说的那样是个孤煞命格,凡是对他好的,都不会陪他到最后。

  所有对他好的人都走了,只有这棵树会从小陪伴他长大,在他受伤时会用清香的味道安慰他。不过也许这些都是他的自我臆想,一棵树又怎么会安慰人呢?

  暗夜深深,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意识又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如往昔一样,他在意识半睡半醒间,感受到一双柔软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带着轻轻浅浅的香气,很像院子里不知名的树上花朵散发的香气。拂过他脸颊的手动作很轻,轻柔得让他忍不住想直接睡过去。

  来人似乎不喜欢说话,一直沉默着,只是用手轻轻拂过他身上的伤口,很快那些伤口就不疼了,估摸着第二日他身上应该会没有任何伤口。

  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都会在他受伤的晚上出现?为什么每次都会用神奇的手段为他疗伤?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可惜如往常一样,每当他想睁开眼睛时,身体就越发疲倦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将近一年了,每次他都无法看清那个人是谁。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是在夜色中隐隐看见那个人似穿着一袭白衣,再多的便也看不清了。每次他很想求那个人不要走,可也不过一场奢求。若不是第二日他身上没有一丝伤口,他大抵以为一切不过梦一场。

  为何不愿意让我看你一眼呢?不论你是谁,不论你如何,只是想见见你罢了。让我知道你是谁,让我知道你为什么帮我,让我知道我究竟哪里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既然山不来我,我便就山。他在心中默默做下一个决定。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莫辰看着周围依旧空无一人,只是空气中似浮动着隐隐的暗香,说明着昨晚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有人陪了他一夜。

  他来到了他母妃以前的房间,房间虽然两年没有人居住,但由于莫辰经常打扫,依旧很整洁,东西摆放的位置没有变。莫辰在抽屉里翻了翻,终于找到了那些他母妃为他缝衣服用过的针线。端详着掌心中细细尖锐的针,他倏忽间握住,目光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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