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转变

小说: 盛世之女帝攻略 作者: 字数:5031

  楼成珏放弃了,她选择了打道回府。

  面对阁楼旁的那一汪池水,楼成珏默然看着其中一尾红鲤跳出水面再姿态优美的游远,心思浮起终是化为一片沉静。

  说没有半点的触动那一定是假的。从前她不过是随口应下系统的话,再后来是为了证明与先生之间的差距是可以减短的,而现在,她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百姓,这个国家那些无名的英雄以及如京兆尹这般的忠心却开始迷茫了的人。

  一个国家的败落不会只是一瞬间的,那只会是逐渐的堆积,再到最后一根稻草,一切其实都是有前因的而不是突然发生的。

  照现在这个情况,系统所说的五年后这个国家会灭亡怕是真的了。

  而她现在,也是真的燃起了要为了这个国家而努力的想法了,为了那些无名的英雄与一些她还不知晓的人,为了所有的人,即便她自认没有强大到可以一步改变所有,却还是想为之而努力起来了。

  楼成珏便是怀着这种情绪莫名其妙的挥退了所有人孤身一人走至了文府门口,她抬头看着文府的牌匾,笔锋克制而有力,竟让她少见的一时生出了退意。

  “公……楼小姐,您来了呀。”守卫还是之前的守卫,一眼便看到楼成珏了,唤道。

  “嗯,不知文族长可在?”楼成珏回神一笑,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温声问道。

  守卫未曾回答,只是看向了她的身后。

  楼成珏这才注意到身后时不时响起的几声马儿的响鼻声,她默然回头,便见文疏肃恰弯腰掀帘而出,一抬眼与她的目光恰而相撞,望着这么一双幽深沉静的眼,楼成珏似乎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只一瞬她那满腹的话都散去,徒留一个笑容便足以。

  “先生。”楼成珏嘴角轻翘,温声唤道。

  “来了。”文疏肃似乎并不意外楼成珏的到来,一步一步下了马车后,点头应道。他总是这般,恍若什么也惊不起他的半分波澜,那是历经万事后的沉稳,却也极为疏远。

  文疏肃径直往前走着,走了几步了似乎发觉身后的楼成珏并未跟上,这才停住脚步,回眸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进来坐坐吗?”

  “来啦。”楼成珏原硬是在原地看着自己与先生擦肩而过的,笑容逐黯,闻言一扫低落的跟了上去。

  “先生这是从哪里回来呀?”

  “杏悦阁。”

  “去哪里做什么呀?”

  “查账。”

  “杏悦阁啊,是那个卖糕点的杏悦阁吗?我记得上次我就在那儿买了糕点耶,也是文家的吗?”

  “是我的。”

  “那我下次去可以打折吗?”

  “你可以直接拿。”

  “那我可是要不客气的哦。”

  文疏肃终于再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楼成珏那孩子气的模样,嘴角轻勾,摇了摇头,全做默许了。

  楼成珏则是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双手负于身后,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的,倒是忍住了自己想碰一碰的想法,只用着那一双眼眨巴眨巴的看着。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先生真正居住了很多年的地方,每一处都极为丰富的写满了先生的行事风格,简洁、清冷、干净,与她想象中的倒是有一些差别。

  “想看什么便看吧,束手束脚的可不像你的性子。”文疏肃的目光在楼成珏腰间的剑上一扫而过,见她如此模样,不由的摇了摇头,温声道。“只需记得……”

  “只需记得放回原位便可。”楼成珏听着身后的话,当即拿起一本书,再笑着转身,接着了那一句话。“先生可还记得我第一次到先生院子的情形?”

  “记得,怎会不记得。”文疏肃亦是一笑,回忆起那时的情形,颇为感叹道。

  那时的楼成珏不过十四岁,正是个极为爱玩的年纪,风里雨里乱闯的不说,更是没上没下的极其不守规矩,自那日午后于树下偶然邂逅惊为天人的文疏肃后,一句死缠烂打已经是根本不足描述那时候的楼成珏的表现了,白日里缠着便算了,文疏肃可做她只是好学爱新奇,可那一日一推开房门,那就像是遭了贼一样的屋子,还有那坐在他一堆藏书上的左一道黑墨右一道白灰的傻乎乎的看着他的楼成珏,这个从来淡然沉稳的男人都差点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楼成珏极其聪明,这一点楼家人都知晓,可她也极其不服管,性子与她娘亲可谓是一模一样。六岁启蒙直至十四岁,不过八年的时间,她却已然是气走了陵县周遭的所有先生,这次也不过是楼家大哥与文疏肃有旧恰文疏肃到陵县办事,楼家大哥请他回楼家住几日,却被楼成珏给就此缠上了。

  一个从来装扮不曾像个女儿模样的楼成珏在那一日的晚宴上破天荒的描了眉涂了脂,倒是让那日在场的不少楼家长辈颇为感叹的,却也让楼家大哥瞧见了一个除了他与楼祖母以外的可以管着楼成珏的人了,楼家大哥那精通商业却也是个不懂男女情爱的小脑袋灵机一动,便请文疏肃为楼成珏上课。

  而那日闯入他房间的楼成珏后来也被楼家大哥给狠狠地罚了一顿,还是他不忍心了去给劝住了家法了,不然那粗极了的荆条真要打在这娇嫩嫩的女孩子家身上,文疏肃完全没有办法想象那会是个什么情形,就算楼成珏自己以及楼家大哥一直说楼成珏不过是个生错了性别的糙极了的女孩子。

  文疏肃回忆至此,忽的也意识到那时候的他似乎就已经开始对她不忍了。

  “先生?先生?先生居然发起呆了呀?可真是少见呀。”楼成珏翻着手中的书,时不时的抬眼瞄一眼文疏肃,见他居然少见的发起呆来了,一觉好玩,把手中的书被放回了原处,几步悄悄靠近文疏肃,眉眼笑意浓重的唤道。

  “书不好看的话,”文疏肃恍若并不在意楼成珏的接近,几步走至坐塌旁,挽袖坐下,脊背挺直动作优雅。“下棋吗?”

  “先生可得多让我几个子才行,也省的输得太惨了丢了先生的面子。”楼成珏跟来,坐下后,随手抓了把棋子在手中把玩,笑着看向文疏肃,说道。

  “那就当我没有教过你的这个学生。”文疏肃眉头微动,对楼成珏的耍赖和小心思完全不曾动容,淡声说道,亦捻了一枚棋子于指尖,直接落子。

  “那可不行,一日为师,终身……咳,好像不太对,反正先生是赖不掉的了。”楼成珏笑道,颇为随意的亦下了个棋子,含笑抬眼便见文疏肃眼中几丝嫌弃的看着那棋局。“先生可别小瞧了我,我这叫无招胜有招,先生可得好好接招才是。”

  “无招胜有招?我看你是真的把我教你的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文疏肃的目光终于是从棋局上移开,看向对面的楼成珏,摇了摇头,叹道。他怎么会还不了解这个坏丫头的性子呢?

  那时他正在看书,这丫头抱着棋盘和两盏棋盒来,说什么要学下棋,他以为她终于是想认真学些东西了,便细细的把围棋的各类事项与她说了一道,再待真的下棋的时候,这丫头却在即将落败的时候耍无赖一般的一推棋局,随即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来,学着戏本里那些公子哥一般的弯腰挑起了他的下巴,嬉笑着说先生要不要一起去看戏的,一来二去的快速转变也让他明白了她对待所有事的态度,从此他也不再逼她学什么了,只是看她喜欢什么便教一些。

  楼成珏亦想起了那时第一次学棋的情形,那时她用折扇轻挑起先生的下巴的时候,先生那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大的眼她到现在还记得格外的清楚,那双从来幽深沉静至极的眼第一次露出那样的情绪,那双眼里第一次全部都是她,恍若他的全世界都是她一般,那种感觉让她极为沉溺,沉溺至今。

  “诶嘿,吃了。”楼成珏下子,眉头一挑,笑道。

  “那这样呢?”文疏肃摇了摇头,目光一转,于另一处下一子,完全不在意自己方才被吃了几个子,温声问道。

  “先生可真狡诈啊。”楼成珏微讶,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笑道。

  “嗯?”文疏肃嘴角一勾。

  “我是说,先生可真聪明啊,小女子甘拜下风甘拜下风。”楼成珏当即一笑,连忙改口说道。

  “你该认真一些了。”文疏肃定定的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包容也带着无奈,他叹道。

  “先生在说什么?我何时不认真了呀?”楼成珏微愣,随即一笑,并未避开文疏肃的目光,笑道。“先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文疏肃看着眼前的人,动了动嘴角,终是说道。

  他们两个人其实已经算是三年没见了,三年的时间,似乎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于文疏肃自己而言,三年其实真的过得很快,而对于楼成珏呢?

  文疏肃自然是知晓这三年楼成珏所经历的一切,他心疼,他有过从未过的悔意,也有更多的无奈。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既定之路,他与楼成珏的路只会有那么一瞬的重合,文疏肃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先生可有什么重要到可以牺牲一切也要去完成的事情吗?”楼成珏问道。

  “重要到牺牲一切的事情?”文疏肃眉头微皱,喃喃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一场残局,片刻后,再抬眼看向楼成珏,点了点头。“有。”

  “我也有呢,还是两件哦。”楼成珏全做看不到文疏肃眼中表达的情绪,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还伸出两个手指俏皮的靠着脸颊。

  “两者不曾矛盾吗?”文疏肃问道。

  “……可能会吧。”楼成珏笑容一垮,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强压下心头漫起的酸涩,笑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两个都放不下呀。”

  楼成珏可以确定先生是听懂了她的其中一半的意思的,可他却如此问道,其原因显而易见。

  或许她也曾对于先生而言有过那么一瞬的极为重要,可随即被其他的盖过了。

  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文疏肃嘴角一抿,叹了一口气,极为残忍的继续追问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啦。”楼成珏看了眼外头,天色依旧明亮,可她却收回视线时笑着如此说道,说完了便下了坐塌,朝文疏肃拱手一拜。“下次再来叨扰先生。”

  “我送你。”文疏肃亦要起身,说道。

  “不用不用,哪有先生送人的道理,我自己出去便好。先生体弱,屋内熏香还是需得再细致一些才是,先生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以后可还是莫要沾酒才好。”楼成珏连忙阻道,还一连串的说了一大堆的话,絮絮叨叨的嘱咐着,随即忽觉自己的多嘴,朝文疏肃再笑了笑后,终是转身离去。

  文疏肃便也真的就坐在那儿看着楼成珏自己出去,面色淡然恍若不曾发觉楼成珏有几分发红的眼角般的在楼成珏还未走远便缓缓收回视线,目光淡淡落在那杂乱的棋局上,放于膝上的手却是已然攥紧,本就苍白的手手背青筋极为突出,显得手虽更为骨节分明,也显得手更为的颇有几分嶙峋之意。

  楼成珏回头时便看到的是这么一幕,看到的是文疏肃已然收回视线,整个人笼着一层浓郁的冷淡和孤寂,她看不到那双暴露感情的手,她只看到那侧脸与微垂的眼睫。

  楼成珏没有再犹豫了,也没有再看他了,脚步坚定的朝着外头走去。

  她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却也不是个不切实际的人,所以她要朝着她的目标继续往前,努力在未来某一刻可以真正的站在先生身边,与他共同承担那些至少现在她还不知道的风雨。

  “珏儿?”

  楼成珏脚步一顿,收敛起自己的所有情绪,嘴角轻勾,带着几分讶然的回头。

  京城里敢叫她珏儿的,只有一个人。

  “父,父亲?您怎么?”楼成珏微讶,看着眼前这一身华服的穆修,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不今日天气不错,我便出来走走。”穆修轻摇折扇,虽已三十好几了,却还是眉目俊秀,其间倜傥之意,倒是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倒是珏儿你,怎的又一人到处走,连个婢女也不带着。”

  “切,指不定是去厮混什么男人呢。”穆景戈嗤笑一声,瞥了眼楼成珏,讥笑着说道。

  “三妹。”穆景庭也走来,微笑着与楼成珏点了点头。

  穆景戈与穆景庭是从一家店铺里一起走出来的的,目标很明确的是朝着穆修走来的,楼成珏都不用怎么想就知道这父子三人是相约着出来玩儿的。

  只是这堂堂的皇帝时不时地穿梭于民间……这画面,实在有些不忍直视啊。

  楼成珏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止住了父皇即将付钱的手。

  “父亲,这糖人不过一钱,我来付便好。”楼成珏眼尖,瞧见了父皇差点要从腰间掏出一粒金珠给这个糖人老板,她当即说道,率先递给老板一枚铜钱,随即挽着父皇继续往前走了。

  “那老伯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这么小气。”穆景戈如抓着楼成珏什么错处一般,毫不客气的出言说道。

  “三妹如此,必定是有三妹的道理的,对吧,三妹?”穆景庭依旧站在楼成珏这边,莞尔一笑,说道。

  穆修亦有些不解。

  他本来也不光是为了这么一个糖人的,也是看那卖糖人的老伯有几分可怜,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边晒着烈日卖那么几个糖人,便心生怜悯想多给他一些钱,却不想被女儿阻了。

  楼成珏回了穆景庭一个笑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领着众人上了茶楼,为父皇倒了一杯茶后,这才缓缓解释道:“财不露白。太多的钱财对于那位老伯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也可能是一件灭顶的坏事。”

  “怎么?还能有人抢了不成?”穆景戈才不信她这一番话,当即反驳道。

  “为何不会有?大皇兄深居皇宫自是不会知道的。”楼成珏挑了挑眉,笑着说道。

  “如今国泰民安,哪来那么多的贼子小人?怕不是三皇妹心中所思便有所见吧?”穆景戈再次反驳道。

  楼成珏脸色微变,她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一切,以及恍然知晓的平和外表下的脆弱真相,她定定的看着穆景戈,也算明白了如穆景戈这般的贵族的真实想法了。

  一叶障目,他们都在一叶障目。

  “三妹也不过是在担心我们的善意会为那位老伯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穆景庭见楼成珏面色有几分不对,当即说道。

  “……哼。”穆景戈也看到了,动了动嘴角,却是半句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轻哼一声没有再搭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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