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什么节日感应，舒谭在转头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舒华月。
白色的幂离遮住了舒华月的面容，可身后的丫鬟舒谭记得，正巧，那丫鬟也正往她这边看过来。
就对视了一眼，舒谭急忙转过身去，虽说她今日是男子装扮，可到底，脸是没什么变化的，难免不会保证这人认出她来。
“怎么了？”
花棠见着她突然转过身去，再往那一行人之中瞧了一眼，不甚了解。
“舒府的人。”
要是舒谭没记错的话，舒华月旁边，还有另一名女子，梳的还是发髻，鬓角有长发垂肩，想来还未嫁人。
会是上次她偷溜回府，碰见哥哥舒颉那一次吗？
她对舒华月的社交圈子没有一点了解，也不知这位姑娘，到底是哪位人物？
“走了，转过身来吧。”
听完花棠这话，舒谭才转过来，那处，早已不见刚才的人影，只剩随风飘动的头巾，好似没有人来过。
“舒府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舒谭掰下一块桂花糖，往嘴里融了融，觉得香甜无比，可自刚才一见，她才发现，她似乎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个家了。
要问下，有个消息，走的时候，心里才踏实。
花棠从舒谭的手掌里也拿了一块，闭上眼享受了一会儿，才低头看着她回答：“舒九亭，要站边了。”
“什么意思？”
四品司业，虽说没什么实权，可到底是国子监的官儿，能认识不少青年才俊，顺便还能得个老师的辈分，若是哪日在朝一同为官，文人之间，总是得讲究些礼仪，受几个揖是最常见不过的。
所以总的来说，对于不好权力，又想声誉高，有饭吃，子孙世袭的，那这国子监是最好不过的去处了；对于好权力，想挤到政治中心的人，那这世外文官，可能还真不怎么样。
舒谭从来不知道舒九亭到底是好权力，还是自得清闲的闲散人。
她只记得那日她烧得昏沉，他竟一点惋惜之情都没有。
“太子回来了，舒九亭，站在了东宫这一边。”
花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依然如湖边芦苇，就算压弯了杆子也依然泰然。
可听这话的舒谭却觉得万分蹊跷。
“为什么？历朝来，除了三公，弘文馆和国子监之中，并没有出现夺嫡的官员啊。”
道理很简单，这些文官没有实权，只有学问，尤其是国子监，所教授的都是进士，半为寒门子弟，与这权力中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舒九亭能得到一个四品司业当，已经是福缘显了大灵了，他怎么还生出巴结太子这么个想法？
成王败寇，乾坤未定之前，谁又能保证自己所支持的这位能问鼎金龙宝座呢？
舒谭正着急呢，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棠，就想让他告诉她原委，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只见花棠用扇头往四处随意点了一下，示意这里是外边，暗示她不宜多说，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沿着长街一直胡乱地逛，正好到了四海酒楼，瞧见了今日的画布上画的是水晶虾丸，舒谭看了看花棠，觉得暗示到了，就拉着花棠一起走进了酒楼。
人不少，什么灰的黑的青的蓝的倒也都有，也不是什么商人不能穿丝绸的年代，有钱人是要比普通百姓穿的华丽一点。
舒谭和花棠落座的这桌的邻桌，就是几位有钱的商人，正对面的那个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就有点绿得耀眼。
舒谭刚跟小二要了壶桂花酒，正满杯上呢，就听到邻桌的几位大佬们在那儿侃，听这语气，应该是喝了挺久的了。
二楼人少，所以这话也格外听得清楚些。
“明日太子在万和楼设宴，哈哈哈，唉，也不知道，这菜品是怎么个安排法。”
听出来了，这是在含蓄地炫耀自己受了太子的宴请，虽然听着谦虚，可……
“诶哟，曹老板，可真是有面儿啊，这，怎么，能不能跟收笺的郎倌儿说说，明儿把我也放进去呗。”
听出来了，这位是台州的口音，请求也很诚恳，是个爱捧场的人。
“听说这次，可是集结了上京城所有有头面儿的人物呢。”
“嗨，小场面而已，我都知道了，明天那万和楼里头，除了太子殿下，最大的官儿，竟然是个司业。”
舒谭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本朝有两位司业，不会好巧不巧，说的就是舒九亭吧。
她和花棠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慢慢听这几位大佬说。
“也不知道这位司业到底是帮太子殿下办成了个什么大事，怎么一夜的时间，他就成了东宫眼前的红人了，听我家夫人的消息说，近日上朝，竟然连右相都跟这位司业说了好些话，可见人家的日子，唉，过得有多舒服。”
“听说是太子殿下心仪这舒家的姑娘，半月前殿下突然造访舒司业府上，带的礼，可都是婚家的礼式。”
“唉，可惜啊，我家夫人就只生了儿子，现在都还在学堂拜夫子呢。”
“哈哈，这是曹老板的福气啊，哪像我，都好些年了，才一个小儿，夫人都跟我说，要我纳妾呢。”
好的，话题到此成功偏掉，变成了家长里短。
舒谭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今日四海酒楼的水晶虾丸有那么点隔夜菜的味道，再尝尝桂花酒，嘁，就连这酒也是淡淡的。
她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那人的样子来，凌厉的眉眼，高大的身影，好像隐到暗处，还有一些可怜。
这世上，好坏之分界限清明，可到底谁好谁坏，又怎么能简单说得清楚呢？
她舒谭也是看过不少当朝史料的人啊。
怎么说，谢兰棣也挺可怜。
可是，她就是觉得，谢兰远要更值得怜爱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她比较吃他的颜吧。
要是好好养起来，肯定也是一个甜甜糯糯的漂亮弟弟。
“咳咳。”
花棠一声咳嗽，将舒谭从想象中拉了出来，看着桌上红色的虾球，怎么她也觉得，这脸上有些泛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