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听澜很识趣，主动去了隔壁房间找六子睡。
陈阁拉着林小馨的手腕到开好的房间里，林小馨像个木偶一样坐在床上。
她看了那杯酒，没有任何动过手脚的痕迹，那种药物无色无味，林小馨怎么能搞得到？
死一般的沉默。
陈阁终于开口：“是谁给你的东西？”
少女轻蔑地笑，一身的叛逆：“没谁，就是我想让你死而已。你以前害死过许多人，后来又害死林奕，现在好了，连你的朋友都被你害了，你果然就是个婊子。”
害死过许多人……陈阁心里默念着，好像是。
她的语气却是平静的：“我问，是谁给你的东西，警察马上就到，小馨，我是真想对你好的。”
“没有谁。别装模作样了好吗，你伪善的样子真让我恶心。真想对我好？他强迫我的时候我明明求助过你，你为什么当做视而不见！”
林小馨推了陈阁一把，她没有站稳，向后踉跄了几步。陈阁的眼尾已经濡湿。
“有几个人像你一样从小锦衣玉食！别作出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了，你不用可怜我，其实待在他身边挺好的，最起码不用像在家里一样挨熨斗烫，他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妈是出来卖的，我也出来卖好了！”
陈阁愣在原地，哑口无言。一直到警察敲门进来把人带走，她没有说一句话。她的大脑几乎是空白，关上门，她浑身几乎是麻木，蜷在床单上发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再次恢复知觉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周听澜端着一碗粥过来敲门：“一天没吃东西了……”
陈阁紧紧拥住他，他身上的薄荷叶气息新鲜而温暖，她哭道：“周听澜，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老旧的小区，夜幕与乌云一同压下来。
大雨流动在空气中，声音像旧电视的雪花声。白炽灯老化，时明时灭。陈阁仰头，看到天花板上的青苔又生长回来。
她仰面躺在床上，用手指去描摹青苔生长的行迹，万物有灵，她是之一。
她缓缓开口：“周听澜，这个世界明明这样不堪，你还愿意去热爱它吗？”
少年背倚着床脚，屈着一只膝盖坐在地板上，听着雨声和陈阁淡淡的呼吸声，城市车水马龙的鸣笛声被刻意弱化。
他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双眼睛里流动着星河万千：“我当然愿意去热爱它，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比如你，比如亚里士多德的思想，还有隔壁街花店的那些花儿。”
“啪”的一声，灯丝断裂。狭小的卧室陷进黑暗之中，周听澜猝然转过头，借着小区投进窗棂的微弱的灯光，所有的色彩都被过滤成为简单的黑白灰。
他看到浓黑的背景，洁白的床单，洁白的陈阁。
“唔……”周听澜猝不及防。
陈阁柔软的唇覆上来，又是那种沦陷的感觉，这一次更加的疯狂，更加的绝望。
“周听澜，求你，给我救赎。”陈阁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微弱的哭腔。她的眼泪滴落在周听澜的嘴角，咸且苦。
“求你，带我去新的世界。”
雨声更大，淹没掉城市中所有的噪声。对面楼的孩子又在练习小提琴，弦乐器的声音由缓到急，划破灵魂深处，周听澜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着陈阁，黑暗中她的眼睛仍旧明亮。
那一刻，他已经踏入危险领域，他陷入了迷途。
弦乐声戛然而止，或许是那孩子的琴弦断了。几乎是同一时间，那条名为理智的弦也在周听澜脑海中倏然崩断。
他与陈阁相拥、纠缠、去往远方，夜幕在他们身体上缓缓流动。
陈阁听到窗外的雨声渐渐远去，复有卷土重来，如此往复，穿行于过去与未来。她闭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灵魂，自杀的少年、林奕、林小馨……或许这样的雨真的只是存在于新的世界，周听澜如约带她到了新的世界。
她不知道，他已迷途，如同醉倒在狄奥尼索斯的酒缸，他甘愿从此不省人事。
浪潮席卷，复又退去，共枕而眠，周听澜细细嗅着陈阁的头发，他自以为在这世间有了皈依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