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徐初墨带人查案,险些发现平县外的一处据点。那里的人当机立断,打晕了徐初墨。因得知了他的身份,上报给上面的人时,不知是谁提出了一个消息,说凡州内有个宿安县,信奉祭祀之说,要将人送去那里。
于是,昏迷不醒的徐初墨就被带离了平县去往凡州宿安县,从此一去不回。
但,关于这件事,成之禾是不知情的。等他知道平县县令换人的时候,是叶于勤已经成为新任县令之后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们如此丧尽天良之举,就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会暴露,会遭报应么?”韩丛苼想起了之前那些被他在无意识时杀死的宿安县村民,尽管是他所为,可那些人也害死了九十九个无辜之人,到头来也只是恶因得恶果罢了。
回忆往事之时,成之禾多少有些感触。现在想来,当初创立封门的初衷,也早就抛诸脑后了。至于报应……“利欲熏心之辈,又怎么会在意所谓的报应?
当时的我,只是觉得,做大坐稳才是根本,那样的暴利,我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他笑了笑,自嘲自己早就不是所谓的正直之派,所行之事,也配不上“侠义”二字。就像刚才那个恶灵所言,眼睁睁看着好端端的姑娘家被掳走,还要被卖到各种地方,那下场,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金钱迷惑了本心,利益蒙住了双眼。听不见那些人的惨叫,无视她们的悲惨,最终换来的,也不过是横死。
他闭上双眼,仿佛回到了当初,第一次发现那些“货物”的时候。震惊、愤怒,若是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选择么?无视一切,只为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惜,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他更不会知道自己若是有重来的机会,究竟会如何选择。他只能为自己已经做出的选择和冷漠付出代价。
“不知,阁下需要我做些什么……”适才韩丛苼说的并不只是将这些说出来,也要公之于众。却不知,若只是他一张口,如何撬得动六位知府和丁义群呢?
若是确凿的证据,他这些年为求自保,也曾留过。但后来总是会念及丁义群的恩情,便又悄悄地销毁了。
故而没有证据,单凭一个人证,恐难动得了他们。
“今夜,我会去找齐证据,明日一早,那个路过平县的巡抚就会到,你亲自交给他。
你们做的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皇帝早就察觉了,只是一直没有确凿证据。又因为丁义群的势力不容小觑,这才耽误了许久。
那巡抚此来就是为了剿灭你们,故而你亲自献出证据,只会让他势如破竹,加快进程。”韩丛苼将那一幅字重新挂了回去,嘴角的笑意,是成之禾所不能理解的。
这字不算是上品,这位神秘的公子,究竟看中了什么?
“您是神仙吧?”成之禾在讲述这些过往的时候,心中就已经看淡了一切。既然是注定的结果,那么现在倒不如坦然接受了。
那慷慨赴死的模样,着实令韩丛苼不悦。既有如此觉悟,当初便不该行那不义之事,取不义之财。
背过身去,即将离开这里。离开厅堂之前,他停了脚步,头也不曾回:“成之禾,明日之事,莫要忘了。”
他既不自报家门,也不说自己的身份,只是来无影、去无踪,一迈出厅堂,整个人便消失不见了。
那不是轻功的身法,的的确确是凭空消失了。
但即便是韩丛苼不说,成之禾也十分确定了,这个人,就是神仙。
可既然是神仙,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将这个错误制止在最初的那一刻?那样,不是就能解救更多的人么?
成之禾太息一声,四五年来,究竟有多少人遭受迫害无从得知,但夜深人静之时,他也会想到那些可怜的姑娘。会梦中惊醒,害怕她们死后化作厉鬼来找自己的麻烦。
却不知,丁义群是否也会有如此的担忧。
大概,是不会的吧。
不过,这也是成之禾多年未娶,依旧孤身一人的原因之一。
地上躺着的叶于勤睡得如此安逸,竟没有一丝噩梦的迹象。这样的人,最是可恶。一边假称自己是为民请命的清官,一边却又如此对待百姓。若是他的家人和孩子得知此事,又会作何感想?
胡乱想了很多很多,整个人都迷茫了。但至少有一点,那就是他的心,安宁了。
为他所做之事付出代价是必然的,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结果会是如何的,自然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
多年来的隐忍和矛盾,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只待明日一早,见过那位巡抚,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至于这个叶于勤……“来人,将他绑起来,送去密室。”
眸子冷敛几分,忽地召来手下,将叶于勤拖了下去。自己的下场是应得的,那么他也不该好过。
终于,彻底没有顾虑了。
离开之后,韩丛苼想起了此前留下的那个少年,施法回来之时,便看见了躲在一棵树后的海鼓。
“怎么样,想好了么?”韩丛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不必如此紧张。
海鼓一愣,本来见他进去之后没多久,一个疾行之人也硬闯了进去,正担心他呢,却不想,这么快他就出来了。
是了,临走之前,他让自己想好一个新的名字。
他低下头,有些局促。想是想了,但不知道算不算那种能让人羡慕又能让韩丛苼记住的名字。“安、安平。”
“什么?”韩丛苼听闻之时,没有听清也是没有听懂,安平是什么?是平安么?
韩丛苼这么一追问,更令他恐慌不已,头低得更低了,小脸涨得通红。“就是平安的安平,我……我就是希望自己平平安安的,没有别的想法。”
声音越来越低,没有一点底气。但偏偏是这样的他,更令韩丛苼想起了之前的自己。
罢了罢了,这个名字也太俗气了,何况,他还不算有什么学识的人都不怎么看好这个名字,更别提项兄了。若是项兄的话,会给他起什么名字呢?
“嗯,既是你的选择,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安吧。”最终,韩丛苼并没有否定他这个名字。
淡然一笑,便领着他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