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当时天帝不是不准天界的人参与吗？”
紫微知道当时的那道命令，甚至于其实就是他告诉天帝不要让天界的人去参与。
“可是，当时女魃并不在天上啊。紫微帝君，你难道忘记了当时她被下放到了赤水之北了。”
黄帝看着一直盯着星盘仿佛根本没听他说话的紫微，稍稍的叹了叹气，也只有在他关注星轨的时候才会忘记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这个守着星辰变换又在里面窥得天机的神，究竟看到了什么，又为了这些放弃了什么，怕是连他自己都已经分辨不清。
不过，黄帝回神又想了想自己，不也是舍弃了什么才得到了什么。天道轮回……总有人不以为然，却从不知道自己已经是盘上的棋子，起落得失之间，早已注定了前因后果。
而当年，若自己没有放弃应龙，没有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只是有些事当时选择了就不能再更改。纵使时间于神仙来说不过是用来孕育灵芝的东西，可也没有谁能够令它倒转，重新去面对选择。所以只能走下去，那怕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愿和愧疚。
黄帝突然发现自己内心突然的疼痛，那两个骄傲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却怎么样也看不清楚。
当年……当年……
当年的战场，有了女魃的帮忙，再加上应龙龙族的实力，一下子就止住了漫天的雨丝，也让迅猛的黄河停止了咆哮，黄帝这边的气势一下子高涨起来，趁势追击，一举歼灭了蚩尤部落，天下初定。
黄帝还记得当年胜利的时候，所有人脸上狂喜的表情，他也看到了那两个相拥在一起的神仙。
一个红艳明媚，一个沉稳坚毅，天造地设的一般，要一起携手验证亘古永恒。
只是，又有谁会注意到，这人界早已不是纯净无暇。是谁在千年之后悠悠的慨叹着：无奈人心渐开明，贪嗔痴恨爱恶欲。
他们沾染了人界的怨念，无法回到来处。从最开始就注定的被放弃。
可是，若只是无法回去亦无妨，至少他们还可以执手人界，看尽风景，哪怕舍了一身仙骨换的轮回之苦，只要能够生世在一起，也是好的，他们也是甘愿的。
然而……女魃所居，不雨。
刚刚平定的天下，大旱千里。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连女魃也不知道，诅咒一样的能力和无法摆脱的命运将他们俩硬生生的逼到了绝处。
“主上……求你……”
那个浴血杀敌身挂千般伤口不言败的应龙，跪在黄帝的面前，求他去跟天帝说情，求他去龙族去天界找到能够帮助他们的人，抛下了所有尊严和骄傲只求得能够免了女魃带来祸患的后果。
那时的黄帝在想什么，他已经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拒绝了他，看着应龙眼中明亮的火花一点一点的沉寂消失，听着门外女魃渐渐消失的脚步声，一丝不忍划过心间，却用最冠冕堂皇的话说着最残忍的事情。
“应龙，你要明白，既然犯下大错就要承担后果。”
之后呢？
黄帝很想说自己不记得了。可他记得那么清楚。
他们开始逃离，躲着天界的追杀，躲着人界的耳目，原本跟着应龙一起杀敌的兄弟开始四处追捕曾经的将领，龙族不敢庇佑，天上人间无处可藏，终于在昆仑之巅藏匿了不过三天之后，被擒。
等待他们的，将是永久的灰飞烟灭吧……
黄帝没有上天界，他在人界看着到处忙碌着对付旱灾的人们，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这么想要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曾经的兄弟抛弃了一切来求他，他为了人界拒绝了他。那么的大义凛然，那么的义正言辞，可这些又换来了什么？反正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再死一些会不会就能挽救什么？用死亡祭奠出来的是不是就能抵抗的了天界那些冷冰冰的规矩？
黄帝举着酒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有些无赖的这么想着。迷离的眼神看着天上，不知道此时的应龙和女魃怎么样了。
“臣愿舍弃一半的修为净化应龙女魃身上的怨气。同时，人界刚刚平定，正是缺少守护大地之神，请天帝允许应龙女魃成为守护者，一南一北守护人界太平。”
天界肃穆的天庭里面，元嘉孤单的站在中间，两边的神仙一个个低头看脚，一切与他们无关不是么？紫微帝君眼波流转的看向那个孤零零站在大殿中间的元嘉，星盘上隐匿的救星就是你么……
于是，元嘉舍了修为，净化了应龙和女魃身上的怨气。但从此他们为人界的守护者，一南一北永不相见。
只是，他们还活着，还活着就好……这是黄帝得知结果后唯一庆幸的地方。但这一点庆幸，在看到女魃所在之地的时候，却让黄帝觉得，其实，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更加幸福。
众神都瞒了应龙，没有人告诉他，女魃虽然被遣去守护南方以抵消她身上的旱魃属性，但仅仅只是守护者怎么能够抵消的掉！
西湖水底，暗无天日，天帝亲自封印，从此，不能出现在阳光下，不能再一次的笑着扑倒应龙的怀中，甚至，不能自我了断，也不能过度悲伤扰乱了人界秩序，被应龙知道。
女魃，这样的结果，你可会怨？你可会后悔？可会为了当初那浅浅的一眼，换来永世的封印而暗自感伤？
这些，黄帝无从得知。
他去看过女魃一次，黑暗之中连水的流动都感觉不到。那个明媚的女子已经变得成熟凛冽，看不到表情，透过结界传来的声音从容不迫，仿佛这结界里面不是这般的宁静死寂。
黄帝还记得女魃最后的那句话：不要告诉应龙。
你是怕他知道后不顾后果的前来硬闯，辜负了那个舍了修为救你们的神君；怕真的魂飞魄散了，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么……
黄帝说道这里，眼神收了回来。他发现紫微帝君早就将星盘收起，现在正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若有所思的用手敲着茶几，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
“当年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紫微眯了眯眼睛，换了一个姿势斜倚在椅子的另一边，然后说了一句让黄帝冷汗下来的话。
“黄帝，你有没有发现，当年也是天下大旱。”
如今，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