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内如霍亭东所料，出现了小规模的躁动。知道内情的人视线频频在韩井煜、秦易和霍亭东身上来回扫，每个人都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事件中心的三个人，一个对现场反应十分满意，一个面无表情地翻着工作人员送上来的顺序表和第一位上场公司的报告，一个眼神紧紧粘在台上某个人身上，眸中情绪翻滚，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的关系。
“那，不是，这世上有长得一样还正好重名的人吗？”副组长对韩井煜的“出国深造”学说深信不疑，此刻骤然见到秦易出现在别的公司，完全乱了思绪。
林森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同样是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人，将身边的韩井煜对比得可怜惊讶又难过。听到副组长的话后，嫌弃地瞥他一眼：“那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秦易。”
“不是说秦总出去学……”他的话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看向身侧的韩井煜，将当初语焉不详的出国论、来的路上提到秦易时韩井煜骤然降落的情绪和此刻秦易魔幻的出场结合起来，在心里勾勒出了故事的几根线条。
他转过头去，心里默默祈祷着秦易能看在旧日同事们的份上忽略和韩井煜的旧情，客观公正地对待易远的方案。
他正想着，就听见林森问：“秦易哥会不会因为你卡我们的方案？”
林森刚问完便接受到了来自副组长震惊的眼神，他还没来得及疑惑震惊何来，便听韩井煜回：“不会，他不会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
林森对此不置可否，他曾见过秦易明明抱着一沓工作资料来自己打工的咖啡店，却对着屏幕上韩井煜的照片发一下午呆；也曾从黄泽琛口中零散听过几句秦易出国的原因。秦易的事业在凉城，父母葬在凉城，甚至唯一一处房产也在凉城，他的一切都在这里，可他却逃到别国去，用一句“不会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来形容，林森只能把这句话当作是许多中情况中的某一类别。
而这类中，一定不包括和韩井煜的私人感情。
每家公司只给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易远的顺序又在最前面，韩井煜的情绪甚至还没收回合适的地步，便听到工作人员点到了易远的名字。
他起身系上西服的扣子，从林森手中接过计划书，走上了他工作以来最忐忑的讲解台。
秦易坐在台下，公式化地翻看着计划书，在台上的韩井煜开始讲解后，抬头看向投影屏，没给旁边台上的人一个眼神。
韩井煜从如今市场上科技类产品的普遍冰冷入手，把他们方案的主题引出来，在情感和陪伴这一个点上做了着重的说明，从构想到具体执行叙述的十分详尽，几乎挑不出错处。
韩井煜的眼神全程都在秦易身上，不奢求他会看自己一眼，只想从他的表情中猜测他对这个方案是否满意。
可秦易淡定的很，除了偶尔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连皱眉、点头这样的微表情和动作都没有，彻底将自己剥离出去成为这场招标会的一个外人。
略微失落中，韩井煜还有种发现他成熟的欣慰。
也许是欣慰，有也许该是悲哀。
因为他或许是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也可能是面对韩井煜，本身便毫无情绪。
韩井煜最后一句“谢谢”结束后，他看到秦易礼貌地和众人一起鼓掌，随后将手中易远的计划书换成另一家公司的。
人工智能算是一个新兴产业，韩井煜出发前特意往公文包里放了个笔记本，想着借此机会能学习些其他想法。可此刻那个宝贝笔记本就在包里放着，早便被遗忘到了天边外。它的主人穿过重重人影，目光投向第一排的一个背影。
易远此行的三人，一个抓耳挠腮地想问结果却没胆量，一个坐如针毡只想等会议结束去找他的心上人，只剩下一个林森还正襟危坐，看起来认真地听招标会，其实在偷偷跟黄泽琛聊微信。
黄泽琛胸前挂了个工作证猫在一个小角落里，林森跟机关炮似的消息突突突地往过发，黄泽琛还没回答完他第一个问题，第二第三个问题就从屏幕上蹦出来。
“哥，你和秦易哥是不是都去GT了？”
“那我也要辞职跟你们一起，晚上回去我就写辞职信。”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秦易哥回来了，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今天见到秦易哥我还吓了一跳。”
“秦易哥回来了真好。”
“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黄泽琛看着往外蹦跶的消息，索性靠在凳子上等他所有消息弹完才不慌不忙地回：“都去了，辞职的事你问你秦易哥同意不同意，不跟你说是因为GT要求要保密。别问了，剩下的晚上问你秦易哥去。”
韩井煜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个公司结束，蠢蠢欲动地准备朝前排发射，只听主持人在台上又致结束语，而在这个过程中，秦易和霍亭东已经前后脚走了出去。林森一眼就看出来了身边人想要去追秦易的动机，一把把人按回座位，恶狠狠又轻蔑地说：“秦易哥刚回来你就想让他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丢人现眼吗？你害他还没害够？”
韩井煜一愣，林森眼中再明显不过的仇视在他心上又扎了一刀。等他再回过神来，致辞已经结束，会场内众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去，准备上楼参加晚宴。
“韩总，拜你所赐，如今凉城科技圈所有人对秦易哥的印象都和你有关。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甩开你名字的机会，你就放过秦易哥吧。”林森收拾好东西站起身，俯视着韩井煜，“秦易哥自身就很优秀，你的光辉或许曾经照亮过他的路，但如今，他自己就足够发光了。”
林森这段话精准地扎在韩井煜每一处最痛的地方。
秦易已经不需要韩井煜了。
他已经足够成熟和优秀不需要韩井煜再教他什么，身边有了新的工作伙伴也不需要韩井煜的同行
更不需要韩井煜爱他。
秦易的生活里，没有他出现的痕迹和必要了，所以他最该销声匿迹。
韩井煜胸口被这块大石压得透不过气，捂着心口在座位上缩成一团。
可我还是爱他，还想再努力一次。
至少亲口跟他说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