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贺站在门口，看着露在被子外面的两个脑袋，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五雷轰顶。他是跟韩井煜说过，秦易的事情暂时没必要冷处理，但是也没说能处理到这种地步啊？
他回来前跟财务部总监一起去找戚华开了个短会，临走前听戚华提起这周韩井煜没出过技术部的门，临周末给部门都放了假。席贺心里也大概有数，这个人要开始昏天黑地的补觉程序。
只是这次的程序出现了新现象，一时让习惯旧情况的席贺无法接受。
许是感到了目光，秦易翻了个身，吓得席贺从发愣的状态中走出来，忙悄声关上了房门，坐到了客厅。
席贺坐在沙发上，开始盘算他们如果两情相悦修成正果的利弊，在他的脑中形成一张巨大的对比图表。
说良心话，灯红酒绿是最容易让人迷失的。而席贺这么多年配合财务、市场、营销这三个部门游走于饭局酒桌，一丝不该动的念头都未曾有。他和韩井煜有着本质的不同，韩井煜无非是不去沾染，而席贺偏偏置身于利益漩涡中，却半点不心动。
看似有情人，实则最是冷静。
在席贺心里，事业、家人和韩井煜是最为重要的。席贺确定，以秦易的性子，如果有朝一日跟韩井煜在了一起，定然会全心全力照顾他，死心塌地跟着他。而韩井煜跟他相遇之后，确实已经发生了改变，或许对韩井煜来说，能找到一个懂他的人比其他更重要。
况且，感情的事，他一个外人插手又能如何呢。
当他内心的权衡有了结果，便也从一开始对他们进展之快的震惊中缓过劲来，随即陷入了长辈慈爱地状态中。
席贺起身去厨房，想整理一下厨房的食材，看看缺什么准备下楼采购，备下晚饭等他们起床了就能吃。掀开灶台上的砂锅后，他讶然于一个刚毕业的少年能如此细心。
“贺哥，你回来了？”
席贺结实地被吓了一跳，险些摔了手里的锅盖。
“嗯，下午刚回来。”席贺走出厨房，“吵醒你了吧，听戚总说你们加了一周的班，想着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
秦易睡眠浅，在席贺推开自己房间门的时候就醒了，只是还没勇气在身边躺着韩井煜的时候面对席贺，便一直装睡。
“睡了挺久也该醒了。”秦易笑道，“出差也不轻松，我来做吧。”
席贺也不与他争，建议说：“那你收拾一下，一起下楼买菜？”
秦易点点头，洗漱后换了件衣服就跟着席贺出了门。想起被撞见他和韩井煜睡在一起，面对席贺时秦易便感觉一阵心虚，席贺又一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更显得秦易心里有鬼得不自然。
“那个，韩总在出租上睡着了，我叫不醒他，又不知道他家里的密码，就把他先带回来了。”
“啊，我看到了。他通宵后补觉雷打不动，也亏得你能把人扛回来。”席贺挑着菜，“哎，炖个鱼汤喝吧，给你们补补脑？”
“我都可以。”
席贺看出来了秦易的窘迫，余光里能瞥见他攥着自己的衣角，目光不自然地左右飘，时不时停在自己身上又很快转走，一眼看过去就是做了错事的心虚。席贺起了玩心，装作看不见，也不主动提韩井煜，一副认真挑菜的做派。
“今天甘蓝还挺新鲜，晚上拌沙拉吃。”
“那个桃，一看就水灵，称点回去。”
“酱油是不是快用完了，买一瓶。”
秦易几次想开口再解释两句关于韩井煜的事，每次都被席贺挡了回去。
当席贺到了海鲜区开始挑鱼，秦易也就彻底放弃了解释。席贺边挑鱼边跟秦易闲聊，把秦易的情绪从韩井煜的圈子里带了出来，开始跟自己天南海北地唠。
就在秦易的情绪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席贺把鱼放进车里时，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井煜？”
问完后，席贺坦然地往下一个目标走去。
仿佛只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吃桃子。
秦易紧张的表情毫不掩饰，席贺走了一段回头看到秦易雷劈似的表情和僵硬的动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走啊，愣着干嘛？”
秦易机械地推着购物车，跟在潜心采购的席贺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思考着措辞。可当他正准备开口挣扎否认时，席贺飘来一个自信的眼神。秦易也就知道，自己此刻的反应早已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易的声音低了下来，似是恳求道：“贺哥，能不告诉韩总吗？”
“你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我……”
“你可别给我扯什么古老的配不上论。”席贺把秦易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推了一把购物车示意秦易朝前走。席贺跟在他身边说：“如果你喜欢他，就去争取吧。他或许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你出现吧。”
秦易一脸不可置信：“等我出现？”
“你知道52赫兹的那只世上最孤独的鲸鱼吗？人们在2010年的时候捕捉到了符合它频率的鲸歌。”席贺说，“井煜就像52赫兹，而你是多年后被捕捉到的鲸歌。你能听到他，能理解他。我认识他二十多年，能感受到他和你在一起时的不同。”
“可他才认识我两周……”
“他认识你比你想得要早的多。”席贺笑道，“可能是工作狂之间的感应？你实习的时候加班，被他撞见过很多次，对你做的案子也很满意，那时就对你有印象了。你当他那么挑剔一个人，怎么就让你当了他的助理？”
当时的那个案子，他也有印象。当时会上，被韩井煜劈头盖脸一顿骂，什么不切合实际、细节不完善，总之被骂得一文不值。
想到当时韩井煜的暴怒，秦易还有些胆颤，苦笑说：“那个案子，韩总还骂过我来着。”
“可他最后没让你重做，而是给了你建议对吧？我跟你说，只要没有打回去重做的，都属于他能接受的初稿。只要不是终稿，他都劈头盖脸一顿怼，你别管他。”席贺笑嘻嘻地圆，心里把韩井煜从头骂到脚。
秦易的脸上渐渐染上粉红，低着头推着车。席贺见状，趁热打铁说：“他对你是很特别的，你自己应该有感觉吧？”
特别吗？
秦易在心里也问着自己。
明明这周忙到觉都省着睡，韩井煜还是倔强地陪着自己去换了药。秦易换完药出来，韩井煜已经抱着胳膊在医院的等候区眯着了。
应该是特别的。
“井煜是块木头，如果你不争取，他可能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我言尽于此，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