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小说: 绕郭荷花三十里 作者: 桑绞 字数:2812

  天衡苑正处渝都宫西南处,一所沁凉小阁,水磨砖墙,清瓦花堵。四面曲折游廊,绿窗油壁。

  泽之坐在回廊处上许久,静眼瞧着绕于梁上的奇草仙藤结实挂果,异香四溢。弹指之间时过境迁如今这景一如既往,可人却变了模样。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平复好情绪后打算重新找绛确理论一番,便是看在当年在云霰山的交情,他自然也不会与这傻鸟计较那些。把想好的说辞在心里拟列了无数次,只是怕那时若是沟通不畅,气急攻心之后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末了,心里一番自我安慰竟是发出了一声感概。

  “唉,他这当爹的容易吗……”

  起身前行找遍了这偌大的渝都宫,却没能寻到那人。百般思虑后,怎得脑中却不由冒出了这个念头来。

  这傻鸟,莫不是在躲我?

  因是被下了咒的缘故一身修为被锁,寻绛确的时候乃是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来的,如今算下来已有两三个时辰了。

  从初生之际,他哪里像今日这般脚踏实地的走过如此之多的路……

  踏过石桥,此处叠石成山,林木苍翠,夜空之上逐渐风扫云开,此时明月清风小桥流水,游鱼跳跃。泽之无心观赏,转头瞧看四下无人便是放宽了心,自在地倚坐于一处,十分委屈地揉了揉发酸的脚腕。正是苦恼之际,泽之却有了主意,而看向脚踝处的视线忽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物般,竟是牢牢的转向了手腕处隐隐泛着红光的千丝结来……

  千丝结是上古时期少数留下来的半残咒法,起始之期耗费他无数心血,不过现下之际看来虽是没了仙法倒也无碍,用的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如此近的距离施法,若那傻鸟因此感知到了什么,以绛确那种性子到时候解释不清那才叫真正麻烦……

  沿着轨迹,泽之一步步地跟着走了过去,临至渝都宫的结界处却被拦了下来。此时的红线愈发纤细仿佛轻轻一扯便会断开,让泽之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担忧之时正欲施法去救他,脖颈处一阵刺痛才使他堪堪察觉到自己的现状。

  现下困于此处,一想起这如此杰作是谁做出的便气的他怒极攻心,不仅咬牙切齿。

  “这,这简直……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无可奈何,泽之只好席地而坐强忍着身上的一股痛意,运起仙法将神魂抽出一丝融进了千丝结中沿着轨迹寻人。

  还未寻着之时也不过是些许的忧心,只是随后......

  再睁眼看时,那一行人以形态各异的姿态伫立于翠竹林后便是气到他想要吐血,尤其是这群人还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引入了这幻境之中……

  掉落在一旁的玉片此时一闪一闪的,满身裂痕。如是不将这些人尽快救出,怕是玉片一碎,便是无了再出的可能。

  来不及多想,泽之咬牙又将神魂剥离出顺势窜入了玉片之内。

  不知是否是与这傻鸟本源同支的缘故,入魂之后却不料自己会从空中直坠而下,扑了绛确满怀……

  救人于危难之间,这本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啊,怎得却如此恰巧地让人措手不及……

  泽之抬眼,一脸呆愣地抬头看向绛确,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此时应是说什么才好。

  “一会的功夫未见,怎么?想我了,所以你便赶来投怀送抱了?”

  泽之闻言面上忽然腾起一抹绯红,急忙挣开绛确跳了下去,抱手行礼,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似乎先前失态之人并非是他那般。

  “在下只是寻不到人……”

  绛确嗤笑不已,“我将你本身困于渝都之内,使你仙法尽失,不过是为了寻我,如今这般糟蹋自己,如不是活腻了何不再多等我一会儿?还是不相信我的实力?”

  “非也,在下……在下是有要事相伴,耽搁不得。故此便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勿怪。”

  “呵,此事暂且不提。我问你,入了这幻境的非我一人,你强行分魂入了此地,为何却独独地落于我这里?”

  “不过误打误撞罢了。”

  “你这误打误撞的本事倒也厉害,只是瞧你现状怕是伤的不轻……”绛确瞧着泽之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不禁皱眉。

  泽之此刻脑中一片昏沉,明明再耽误下去这傻鸟便是万劫不复,可这人心也颇大,还有这等闲心去忧心他人。

  一想到这儿,泽之一瞬满心埋怨之气。语态之间自然也就失了礼。

  “你这蠢人,现在还有闲心去担忧旁人,还不快快寻到阵眼将这幻境劈开。”说时一阵有气无力,扬起语调之时反倒是像在撒娇一般。“你这眼珠是长在了鞋底上吗?还在那里傻眼找些什么呢!”

  “你不是让我寻阵眼吗?”绛确干巴巴地回道。本是要顶嘴,身体却应了本能低着头站在原地等着训骂。

  “孺子不可教也,还不快朝我这儿劈开?难道你是想让这一群人同你一道陪葬吗?”

  泽之的身影越发透彻,只是隐约看见绛确张口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眼看法力将竭,急忙落下一句:“我不同你多说了,有人来了,你小心……”

  此时脑子昏昏沉沉之间像是回想到了什么,见泽之离去,绛确不再愣神急忙单手化出一把剑朝着阵眼那处狠狠地劈了过去。

  眼前之景慢慢布上裂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四处蔓延最后碎落一地。幻境破开,一行人迷迷瞪瞪的缓过神来,却因这腿脚麻木纷纷跪倒在地,恍惚不已。

  绛确持剑单膝跪地,还不曾缓过劲来,耳边随即传来了蝴蝶展翅的声音绵绵不绝,正欲抬头,一支蝶羽瞬间侧脸擦过,在面颊之处留下一道血痕。

  “殿下,我们又见面了。这已经是第二日了……”迭芜瞧见这一面惨状,禁不住捂嘴大笑。“前几日瞧你经历旧疾,我念旧情留你一命,今日你又伤上加伤,不知是不是祸不单行还是报应呢……”

  “我从未答应与你……”

  “你应或不应,此事又与我何干。明日便是最后一日了,你会来的。”说罢,迭芜朝空中一抓,日伏的尸身随即便漂浮于迭芜脚边随其而去。“你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我的。我在那等你。”

  绛确撑起身子,猛然将埋于地面处的剑抽出,佝偻着腰,晃晃悠悠。“本殿说过的,我要让他死都记得到底谁是他的真主,日伏我怕是你今日带不走了。”

  迭芜笑着回头,说道:“殿下,你还记得那日救你一命的人吗?他似乎好像快不行了呢……”

  “你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不过若是再迟了些可就不好说了,你若想救他便记得来找我,错过了时辰我自不会再等你……”

  绛确无奈地朝身后看看了倒在地上七横八竖的一群亲友,只好收起手里的剑,施法唤出一只狮鹫。

  “小殿下,主人说过要我保护你的,可你几十年未曾放我出来,可让我如何向主人交代……”狮鹫虽是满口抱怨,可自身却是满心兴奋地来回走动,后面的尾巴一摇一摆,好不开心。

  “主人?”

  “……”狮鹫一阵哼哼唧唧,背过身来旁若无人地又踏起了爪子来,踢腾来踢腾去。

  凭空出现一只庞然大物,直直坠地遂之压倒一片竹子溅起一丈来高的尘土。此时四面更是嘈杂,本是一身落魄如今又添得了灰头土脸,绛确有些麻木的看向它,缓缓道:“算了,你先将这群人带回去,我随后再回去。”

  “那可不行,我见你有伤在身,你还是随我一同吧,若是耽误了治疗留下伤痕,怕是主人会忧心的……”狮鹫闻言,急忙转头强硬的回道。

  “你离我远些。我走回去也不会让你把我叼回去的……”绛确有些疲倦地摇摇头,嫌弃地看了看狮鹫又朝后略微退了几步。

  “小殿下,若是因此事,你大可安心便是。”狮鹫说完,将偃和一行人齐齐叼于口中,尾巴一甩捆住了绛确,将其稳稳地放置在了脖颈处,随后腾空而起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地残迹。

  从空中朝下看去竹林已是毁了大半,被狮鹫糟蹋地如此残破,绛确徐徐叹气说道:“祸害啊……”

  “小殿下,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见。”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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