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口那来人,墨小北彻底呆滞了,大脑内轰隆一声巨响,身体便失去了任何动作。此刻的自己,被粗鲁撕破的衣衫,七零八落的被单,向着沈羽暮主动探去拥抱的双臂……这一切无论怎么样都解释不清……这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
他无助地望着来者,眼神却已布满惊诧与焦急。他怕,他太怕陌子夜会因此愈加厌恶他,太怕自己会再一次亲手劈断他们之间原本就薄弱的关系,变成今生的再一次错过。
墨小北下过誓言,他前世欠他陌子夜的,就要在这一世押上肉体和灵魂,一一还清。
由于千年前的记忆归来得过于突然,神识都尚未完全稳定,此刻墨小北脑中两世灵魂的冲撞让他更加脆弱而疯狂。而仅仅是见到陌子夜的那一瞬,现世自己对来人强烈的执念与思念瞬间就将前世灵识所掩盖,
只不过一瞬间,复苏的记忆与对沈羽暮的感情就被全部抛之于后,陌子夜流血如注的右臂刺痛着他的神经,然后在下一秒,他便狠狠推开还抱在怀里的人,光着脚就往门外奔去。沈羽暮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生生撞到了墙上,后脑骨头被狠狠冲撞,疼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然而墨小北只是不顾一切地冲向门边,不曾回过头看他一眼。
而陌子夜似乎也没有躲避,只是静静立在原地,似乎在等待。待到墨小北冲到陌子夜的面前,仅仅是一瞬的停顿后,小北就使劲扑到了他的怀里,用手臂将之紧紧环绕,一刻也不愿松开,生怕下一秒他又会消失不见。
屋外的寒风冷冽刮过。墨小北破裂的衣衫根本起不到御寒作用,不多时他便开始颤抖起来,却将陌子夜抱得更紧了,浓烈的鲜血又开始一股股地从右臂伤口中涌出。
随着血液的迅速流出,陌子夜体内开始有些虚脱,再这样下去,他们就真的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出去了。望向沈羽暮,眼内突然闪过一丝哀悯之色,随后嘴里低沉地念出一句句咒文,然后整个空间又开始了异样的扭曲,所有事物都如漩涡一般旋转着揉于一体,眨眼的瞬间,他们便冲破了空间漩涡,朝外界突破出去。
在离开的最后一刻,陌子夜突然回头用墨小北听不见的声音对沈羽暮说了什么,然后才踏出了空间的境界线。
仅仅是几秒之间,他们就已回到了外界,回到了那片漫天花海的上空。
陌子夜抱着小北,从上空缓缓降落。在上面俯视梦园的效果显然更加美幻,整个世界都被覆满了温暖阳光,时光的流逝在这里变得安静而美好。
然而墨小北却依旧沉默,好像沉入了深沉的思考——就在他们奔出梦境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了头,他看到的沈羽暮的眼神,他想他今生都不会忘记。
沈羽暮的眼里落满了绝望却又凄清的笑意,嘴角淡淡地抿起,看到他回头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墨小北的错觉,他发现沈羽暮的笑里居然带了一些解脱的快感,看着自己的眼神虽宠溺,却清澈无比,不藏有半点情意。
大概,是悟到了什么吧…千年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等待与思念是痛苦的,或许墨小北此时的选择,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当他们缓缓着陆时,就见唐希激动而高兴的大叫和后面跟着的子璇和小蝉拌嘴的声音。然后便看见唐希挥舞着他的双臂,一米八的大个子从远处急切地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还喊:
“子璇!小蝉!快看大哥和嫂子回来了!!”
“………”大家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就冒出墨小北愤怒的嚎叫和小蝉张扬的开怀大笑。
墨小北“愤怒”地加大马力奔向在那边已经敞开了怀抱开心等待的唐希,然后,是狠狠的一记手刀(明显是跟羽璇学的)——“啊!!该死的墨小北哥我在这儿热情的向你敞开怀抱你居然还敢打老子!有没有一点嫂子的样子啊!!”
啪——又是一记手刀!
“唐希兄~”墨小北甜腻而诡异的一笑。
“哎~”唐希仍然不觉自身危险,爽朗而无害的一笑。
啪啪啪——!!三记超级手刀三刀齐下!瞬间唐希头上就冒起了如同被炸雷轰过的青烟!!(特效君飘过)
“唐希你个丑八怪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你出卖兄弟贩卖兄长损人利己无恶不赦奸诈狡猾背信弃义!!你对得起真善美么!你对得起八荣八耻么!你对得起我这个祖国的花…啊呸,祖国的栋梁么!咹?!你说!”墨小北嘴炮神功貌似金光一闪又升了一级,吐槽经验值哗啦啦地往上窜!
唐希一见坏事破露瞬间就焉了,低下头心虚地嘟着都能挂油瓶的“小嘴”,同时两个食指默默地做着对对碰。
墨小北一见他这样立刻就笑喷了,“噗哈哈哈哈唐希啊唐希你也有今天!!哈哈哈你个一米八的大汉子在这儿装什么受害小萝莉呢!!要不要我给你滴几滴眼药水让眼泪翻滚在你可爱的眼眶中啊!!”
砰——哪想唐希趁着墨小北笑的空场突然送来一熊抱,彻彻底底地用身高将墨小北一米七的身体给鄙示了下去……
“八—嘎!你懂什么,这叫战术!”说完又将手臂搭在墨小北肩上,“哥们你不在我都担心死了,早知道你会被留在那破地方那么久,我当初就不丢下你了。唉……都是那陌子夜的主意,哥们我对不起你啊!”
墨小北莫名其妙地听着唐希刻意表现得深沉成熟而语重心长的语气,突然间心里还有点小感动,瞬间升起了对兄弟的无限亲近感……然而…
“所以说啊兄弟!你这个嫂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今个儿回去赶紧把陌子夜调教好!来个大反攻也是不……错………咳咳…的”看到墨小北瞬间下垮的脸色和正欲爆发的眼神…他立马识相地噤了声,不带痕迹的悄悄与墨小北拉开距离呈五米安全距离。
眼看第二次世界大战又要爆发,陌子夜便有些莫名的急躁,霸气又悠然地横插到他们中间来,然后朝着子璇和小蝉的方向说,
“今天晚上,子璇你负责厨房,摆个宴席,算是招待了这两位客人。然后明天一早,护送两位客人出去。还有小蝉,你要继续放着你的远海之王不做到处浪迹我不管,总之,不准再来这捣乱,不可再幻化成怪物的样子吓人,还有……”
“等一下。”墨小北突然打断,眼神里带着不解和愤怒,“陌子夜,你这么做有点太过分了!我把你当好朋友好哥们!而不是主人和客人!”
陌子夜眼神有些稍稍地停滞,片刻后又恢复镇定,“哦?有错吗?私自闯入,破坏梦园,惹出一堆大祸的,难道不是你们?还有…你确定你只把我当朋友?把你们当成客,已算是给你的一厢情愿一个交待。”
一厢情愿…么…呵…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墨小北默默自嘲地冷笑。
“好!既然如此,那么…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还记得过去的事么?”墨小北颤抖着声音说出一直深藏在心底的问题,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然而陌子夜不过宛然一笑,嘴角轻蔑地上扬,“…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把你当成玩具罢了,戏弄人类是我的乐趣,况且,没有哪个妖是不记仇的。前世仇,今生报。”
“……呵,说得好…前世仇…今生报…也就是说你一直记着,是吗?那如果……”那如果我说我墨小北今生,愿意用我的灵魂和我一世的岁月去偿还,你会原谅我吗…
只是,他赌不起,赌不起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是否能得到他的原谅。
“……知道了。”墨小北突然绽放出苦涩一笑,“今晚的宴席就不用麻烦子璇了,我和唐希回家就好。这么多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说完鞠下一躬。
头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抬起来,墨小北苦涩地打着哈哈,“我墨小北错了,不应该妄想,我不过卑贱如蝼蚁,你鄙视还来不及…怎么可能……”
“够了。子璇,送客人出去。”
“王…我不想…”
“你不过是下属。”
“……是。”子璇又回复了以前那样冰冷的状态,阴沉着,默默将唐希小北二人送了出去。
梦园里,此时只留下了小蝉和子夜两人,静默无言。
“陌子夜,你何必要说违心的话。”
“我的意志就是如此。”
“这次闯下大祸,靠我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天界惩罚墨小北,将他一人留在梦境内,你给他说实话就好了,何必自己窝着藏着。”
“天界惩罚哪有这么简单,那几个人都很危险,设下的机关术就连我闯入都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叫了沈羽璇进去用花海回忆设下结界,恐怕墨小北就不可能支撑得了这么久。”
“哼,既然如此,你也看出墨小北灵魂对千年前的执念是有多深了吧。现在又将他推得更远,你不怕后悔么?”
“不悔。”
………………
那夜,一个男人在暗夜的阴影中孑立,墨发静静飞舞,双瞳散发出幽深的紫光,着抬头望向无星的天空,手指默默掐算,指尖闪着灼目的白光。
“墨小北,今生,若是仍逃不出你的劫。那么我只能把你推向更远……”
那夜的晚风,低沉地呼啸,卷起一地焉黄枯败,如同一只受伤而哀鸣的草原狼,眼里滚滚流淌着别人看不见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