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饿啊。”忽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动了动嘴。果不其然，开口的第一句，是饿了。
“你醒了？”言束流将萧齐冥扶了起来，小心地掖了掖被角。
“束流，有吃的么？”萧齐冥刚醒来，三日来也只是饮了点水，形容消瘦、唇色都苍白极了。
言束流安置好萧齐冥，便急急忙忙地飞奔出去：“师傅你等着，我马上端过来。”
不一会，言束流便端着一大碗粥进来了。
“给，这个是兰姑给你熬的粥，大夫说了，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最近只能吃点清淡的，养一养。”
清粥端上来的时候，那味道闻着就很香，还冒着热气呢。
萧齐冥倚在床边，小心地拿起勺子连吃了两三口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
“不干净的东西？”萧齐冥的眼里心里只有面前的这碗粥，三日前的事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忘了，你昏迷之前……”言束流本想笑他，可一想若是告知了，岂不会怪他，便当下止住了话题。
“昏迷之前，怎么了？”萧齐冥倒是一心一意埋头苦吃，那些话都只是跟着问出来的，完全没有思考过。
“额，没事，不记得了更好。”言束流小声极了，心里倒是庆幸他师傅记不得之前的事了。
“粥真好喝。”萧齐冥吃饭的时候，特别认真，不容旁人的耽误，说话也像个孩子。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还是言束流第一次看见萧齐冥如此脆弱的一面，没想到脆弱只是因为吃了自己做的不干净的食物。
“师傅，以后还是我学做饭吧，你别操心这种事了。”言束流想着想着，便脱口而出了这番话。
说到底，他们两个是相互照顾，萧齐冥没有做饭这个天分，就只能换他来了。
“束流……”萧齐冥原本吃粥吃得认真，忽然就停了下来，抬头望去。
言束流不禁蹙眉：“干嘛，感动啊！两个大男人……”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萧齐冥脑子里想什么，言束流有的时候是真的很难懂。比如现在，这又唱哪一出，他也理解不来。
“我可去你……哈哈哈，师傅，怎么可能呢？”言束流本来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想着自家师傅虽然刚醒，可是武功也没有被废，说错话被打的人还不是自己，可不能吃亏的。
萧齐冥此刻倒是一反常态起来，严肃极了：“要是做了，最好祈祷没被我发现，否则我就清理门户了。”
清理门户，逍遥门本来就一个门主，一个徒弟，再清还有人么……
“额，师傅，徒儿不敢。”好汉不吃眼前亏，言束流立马就认怂了。
萧齐冥饶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端着已经空了的碗，递给言束流：“还有么，再盛点。”
言束流应了一声，连忙端着碗狂奔了出去。幸好幸好，又躲过一劫。
如果说，萧齐冥之于言束流，是恩师，是益、啊损友，也是不可或缺的亲人。
那么言束流之于萧齐冥便是……
“我饿了。”萧齐冥端端地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极其舒适。
因他食物中毒，的确需要调养一阵，虽言束流也并不计较。“喏，兰姑做的点心。”
兰姑，是前两年才搬来逍遥门附近的。他们一家人都很友善，前一阵子，兰姑的儿子参军入伍，于是兰姑才得了些许空，能时常来照料他们师徒二人。
吃着点心，萧齐冥觉着这待遇还不错，便又言：“有些乏了，你给我读点兵书吧。”
兵书？兵书……“哈？师傅，你没事听什么兵书啊？”言束流从认识萧齐冥那天开始，就不曾见他读过兵书，今天这是吹什么风，非要听兵书？
萧齐冥默默地放下了点心，然后扭头去看他。“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从这个看似无意的举动里，言束流不禁感到一股杀意，默默地起了身，干笑了两声：“没没没，我找找去啊。”
转身的瞬间，他不禁翻了个白眼，从那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书房里，翻出了一本皱巴巴的《孙子兵法》。
点心还剩一半，可是言束流却只能望，不能动。
“茶呢？”萧齐冥接过兵书之后，倒真的煞有介事地开始翻阅了。一伸手，便向言束流要茶水。
言束流笑容僵在脸上，却又不能言语，便只好转身去添茶了。“来了，小心烫。”说这话的时候，言束流的眼睛紧紧地盯在那最后仅剩的三块点心上。
萧齐冥似乎察觉到了，一口吞了一个：“我那封信被吹走了，你去给我捡回来。”
言束流终于忍不住了，一个起身想抢过那最后一块点心，结果还是被萧齐冥抢走拿走，送入口中。“嗯？为什么你的信会被吹走？为什么丢了还要我去捡回来？”
说实在，住在这里这么久，言束流还从来没有听过有谁给萧齐冥写过信。毕竟，他似乎没有什么朋友，也不曾在他面前提过任何名字。
萧齐冥吃完最后一块点心，心中甚是满意，往躺椅后一靠，忽地装模作样地咳嗽起来：“为师……咳咳，为师病还没有好，咳咳……”
言束流原本愤怒的眼神都被他震惊了，不禁嫌弃极了：“你敢再装一些么？”
萧齐冥忽地坐直了身子，眼神冷了些：“徒弟，为师可不想这把剑出鞘啊。”那柄长剑就静静地躺在萧齐冥的手边，大概不用刻意拔出，言束流就能被重伤到倒地不起的程度。
言束流终是叹了口气，和萧齐冥斗还是不能正面斗，得暗着来。
“得得得，您万万人之上，您娇贵。”话虽如此，心里想的却是，要不是打不过你这老家伙，何至于此？
萧齐冥眼睛一眯，笑了，躺了回去：“乖徒弟，去吧。”
这逍遥门的师徒多年来的相处方式，不过如此。
然这十多年来，他们却是彼此唯一的陪伴者，唯一的亲人。
望着言束流离开的背影，萧齐冥会想起很多年前，捡回他的情景。那时候，他也是个孩子，怎么就敢捡另一个孩子回家呢？
家，这逍遥门，就是他们的家，是他们两个人的家。这大概就是，同病相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