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嬷嬷带着两人饶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达小花园假山后的密室前。
刚把两人放进去，嬷嬷冷笑一声，反手便锁死了密室的门。白霜一惊，下意识的开始运功打算出掌，夙天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却立刻上前狠狠拍门，喊：“嬷嬷！嬷嬷！我还没出去啊！嬷嬷！开开门啊嬷嬷！”
嬷嬷在门前冷笑，送人的宫女，从来没有能出去的。更何况这个宫女已经迟到了这么久，还妄想能出去？痴人说梦。
白霜愣愣的看着夙天在密室的石门上敲打了良久，黑线了。
听着外边许久没了动静，才转身回到白霜身边，淡淡道：“把衣服换回来，我们进去。”
白霜这会儿满头黑线，是啊，他怎么忘了夙天还是这副宫女打扮啊……这场戏，夙天做的真是一绝了。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在这两个角色里自由转换，白霜发誓他绝对不会把这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
“……夙天，如果你是因为这张脸才戴面具……嗯……我想你现在不需要带了。”白霜见夙天又重新换上了衣服，体格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还打算戴上那个黑色的面具，勉强对着夙天在扭曲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他真的是打算安慰夙天。“反正我也见过了，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笑你的……”
“……你是笨蛋么，明目张胆的进来这里，谁会用本来面貌？”夙天重新戴上面具，依旧淡淡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笑意。白霜一愣，立刻红了一张脸，懊恼地将头扭向一边。
夙天行事风格那么奇怪，谁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他的行为啊？！
不过话说回来……白霜抬头去看一袭黑衣，身材高大的夙天，目光深沉。
不是没听说过缩骨功和易容术，但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如此运用的人，他却是从未听闻过。夙天这个人，很不简单。平常门派，没有几个会去这么修炼这些功法，要么是朝廷里的探子，要么是医谷的人。还有一个……白霜皱眉，他平生最大的仇家，魔教！也是使用这两种功法最厉害的门派！
但愿，夙天与魔教没有瓜葛，否则……
“小心，前面有人。”夙天突然住了脚步，轻声道。白霜闻言压低了身子，放慢呼吸细看。
“我们慢慢靠近看看，一切小心，你要探究蒙乌的秘密随你，别死了就行。”夙天瞟了白霜一眼，右手一摆，示意白霜贴紧墙根走。
“不用你提醒。”夙天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张狂表现真的令白霜很不爽，密道里很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微微发出亮光，也不知前面是什么人，但越靠近，白霜便觉得诡异。
因为那人，似乎……没有生命迹象！就连轻微的动作，呼吸都不曾感觉到。
不等白霜反应，夙天便先一步上前一剑削去了那人的头颅。
“你干什么！”白霜一紧张，连声音都忘记了压抑，空荡荡的密室里，他的声音不断回响。
“不用担心，这里只有这么大空间，除了我们，没有活人的迹象。不管这个人是什么，先杀了，才不会对我们有威胁。”夙天拿着剑走向长明灯，似乎想在墙壁上找到什么机关可以令密室更亮一些。
白霜不悦的皱眉，他其实明白的，夙天的做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即使是心里明白，他还是感觉不舒服。
“啪——”夙天找到了机关，密室的内墙突然翻转，顶上的墙面镶满了夜明珠，瞬间将密室照亮如白昼！
“啊！”等白霜适应了光线眯眼一看，顿时吓的倒退了好几步，无力地摔进那个坚实的怀抱。他只觉那双宽大的手迅速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很温暖、很贴心的举动。但是眼前突然的黑暗和刚刚看见的情景重合，反而使恐惧感越加放大。
白霜连忙转过身子面对着夙天，颤声问道：“刚刚那些……是……什么？”夙天将白霜揽在怀里，轻轻拍打安慰。
“是……药人。”夙天淡淡瞟了脚底两侧的地牢下边，那一堆堆缠绕在一起的绿色黏稠物，依稀能看到扭曲的五官轮廓和四肢。“而且，是失败品。”
白霜的身子还在抖，他方才亲眼看见，那一堆堆失败的药人中，有些部分的胸膛，还在起伏，却听不见呼吸声。
“他们……还活着么……”
夙天叹了口气，轻声道：“一部分，不过，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说话间，环抱着白霜的手臂越加用力，“莫怕，我在。”
等白霜的身体终于不再发颤，夙天才将他拉出怀抱，带着他坐到密道里休息。
“所以……这就是他们见不得人的秘密么……”白霜抱着自己的双膝，拳头用力捏着。夙天瞟了他一眼，闪过一丝担心。“我想是的，蒙乌是炼制丹药、蛊虫的宗主。但是，药人，是这一行的禁区，最不耻的禁区。”夙天挨在白霜身边坐下，“如果我们能出去，妖夜就完了。”
白霜不语，方才的阵容彻底吓到了他，不是因为他胆小，阅历浅，而是因为……
药人……这是他曾经最痛的伤疤。
“夙天，我来和你讲个故事吧。”白霜突然开口，夙天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专注。
“我七岁的时候，因为家人的关系，我不得不外出历练。一位蛊虫师见我资质好，收了我做徒弟。我只跟着他学习了两年，就远超了师傅门下的弟子，那时小孩子气，我……自视甚高，非但觉得自己在蛊虫方面造诣颇高，就连在丹药医学方面，也因为与师兄师姐的比试中胜利而目中无人。直到那一天……我犯下了我这一生，最后悔的错误……”
那一天，白霜外出收集毒虫，发现了一位身中剧毒，濒临死亡的中年男子，他求生的欲望极其强烈，白霜自认识毒无数，却是怎么都解不了男子身上的毒。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太傲气，不愿意向师傅求助，翻阅了好几本古籍，发现了那在医界最不耻的药人炼制方法。
“那个……我看了古籍，书上说，药人百毒不侵，而且再也不会生病，你愿意让我试试，将你炼成药人吗？”白霜这么问。
或许是那男子中毒太深，已经无法自主思考，又或许是求生的欲望太强烈。竟然听信了这个九岁的孩童的话，答应了他将自己练成药人这个荒唐的请求。
最后……白霜失败了，他亲眼看见男子口吐白沫，满脸痛苦的死去，他的身上，因为原本的毒性，后天长期泡在毒药中而腐烂掉了。原本就只靠着一丝生的希望活着的他，怎么熬得过炼制药人这般痛苦的过程？
白霜那时还小，他的心智不够成熟，男子的死吓坏了他。连忙跑去告诉师傅，年幼的他没想到的是，师傅得知了这件事，大怒，狠狠地处罚了他，比处罚任何一个人，都要狠！连一向疼爱他的师兄师姐们，也大声斥责他，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因为白霜真的错了，而且，错的极其严重。
从那个时候开始，白霜年幼的手上，多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为什么我要提出把他炼成药人……为什么我不向师傅求助……是我害死了他……是我……”白霜捂着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地送指缝里流出。
夙天叹了口气，伸手揽过白霜的肩。
世间炼制药人的缘由有很多种，有的为权，有的为利。而为救人而制造药人的，只有他白霜一人。
少年浅浅的抽泣还在耳畔，他轻轻抱住了他，语气温柔。
“莫怕，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