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地一声长响，一扇门缓缓关上。
高耸的云塔变得比往常更寂静，住在最上层的人躺在床上开始梦魇。他的灯都关了，床帘开着有一半的月光洒进来。
封二做了个梦。
他八岁的时候重新被接入封家，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刚好准备上高三。偌大的封家里有一个对他不管不顾的封老夫人以及她身边笑起来像狐狸的张管家，他的父亲封牧总是不见人影，每当封阙回来后不是一番冷嘲热讽便是找机会欺负他。封二脑子发育晚，对外界表现得很迟钝，经常被里里外外的人骂成傻子。
他知道自己不傻，有天受了委屈伤心得不行了还会偷偷跑出去找他的妈妈。
结果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瞬间就把他浇透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都在躲雨，可他偏偏不，一手拿着他哥哥封阙不要的大黄蜂模型，另一手拿的是他老妈的照片。于是他碰上一个人便问：“您好，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美女？她是我妈。”
有好心人想送他去派出所，不过那个时候封二溜得很快，让人捉也捉不着。说他傻吧，有人贩子看上想拐走他的也没怎么得逞。
他记得自己走了好久，两只脚丫子又疼又累，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封二憋了回去，头晕乎乎地，最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还好吗？”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柔体贴，像是个上天派来的天使。封二被雨水糊住了眼睛，他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比他高的小哥哥用伞给他挡住了风雨便身子一歪扑在对方的怀里，对方的身体就算隔着一层衣物也是暖暖的，封二把脸埋进去，非常委屈地抽泣起来。
“怎么了？”
封二摇摇脑袋，把手里的东西都塞到怀里空出手抓着小哥哥的后背和腰。
小哥哥旁边的人试图拉开封二，但是被抱着的人却说了声没关系，然后安抚地拍拍封二的肩膀。
“喂，好了吗？”
“……呜。”
封二哪里舍得这个久违的怀抱，就想赖着不走算了。可是他害怕这样别人会讨厌他，于是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模糊的面孔。他并不知道自己面颊通红，手一摸额头就是烫得吓人。那个小哥哥也没怎么嫌弃他一身又脏又湿的，看这个小朋友这么依赖自己反而失了笑：“你发烧了，爸爸妈妈呢？”
虽然年龄是八岁，但是可能是没发育好封二比同龄人看着小个两岁多。封二的神情异常失落，过大的圆领衬衫的领口一歪就能露出他半个肩膀。
“……找不到他们。”
然后他想起并不待见自己的冷冰冰的奶奶和老是欺负他的大哥，心里一难过就抬起手臂擦掉没淌出来的泪水，哑着嗓子哭诉道：“城堡里、有、有老巫婆！还有坏蛋哥哥，他们都说我是傻子，我不回去，我要、我要回家……”
小哥哥的耐心出奇地好，五指揉捏他的脸蛋，轻轻地说：“好，回家。”
――黑暗中，封二倏然睁开眼睛，一双红眸瞬间在黑夜里闪烁光芒。
“呼……”他喘着气，眼神空洞着，仿佛还没有醒过来？
紧接着，他的身上开始浮现出一种黯淡的光，它像是顺着血管从心脏游走到四肢和大脑，表面稍微薄一点的皮肤就能很清楚地看到这种光更像是间断性的电流。
“呵！”
封二的上半身弹起来然后重重地跌落回去，难以言喻的痛苦不断地折磨他，可是他却完全没有醒来，不知是福是祸。
很快，一个人翻身制住了他，一手摁住封二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抚摸封二的后颈。
“乖，不怕……我在这里。”
他的每字每句饱含多少情意和心痛只有他自己知道，阿陌不厌其烦地搂着封二给他一点点儿地顺毛，他们俩面对面像极了在冰天雪地互相取暖。
封二皱着鼻头凑在阿陌脖子上嗅了嗅，然后红着一双眸子盯着人家看。
阿陌强看见如此陌生又要挨着痛楚的封二，忍着喷发的苦涩，勉强自己温柔地笑了笑：“怎么了？”
“……”封二下意识摇头，接着双手捧起阿陌的脸就仰着头对了过去。
阿陌心神一颤，顺势搂着他的腰一起倒在床上。
唇齿相依、情意交融，封二的手搭在阿陌后颈上拉着俩人不留点空隙……
他更像个溺在水里的人，需要争夺最后一团空气。封二的势头很猛，不过完全就是个野兽一样在瞎咬，阿陌心底无奈，只好引导这个鲁莽的家伙怎么呼吸。
生理上的快感总比他预想的来得快地多，身体深处因为进化而产生的疼痛仿佛在这一刻被淡化了许多。
心脏就像是为了爱而跳动，不再是为了报复时时刻刻要绞杀他。
封二紧紧地抱着人，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封二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缓了许多。
紧绷的身体一松，手臂啪嗒地落回了床上。
阿陌替他盖好被子，背对着封二抹掉了被他嘬出的血。他俩亲得嘴都快肿了，关键时刻封二就睡回去了，留着他一个人自然冷却。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封二身边，他看着人躺在床上觉得异常满足，如果可以他想以后每晚都能这样子，自己能守着他度过余生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房间有一些精巧的设备，阿陌虽不是实验对象但却比封二熟悉这些操作，但他看了一眼最后只拿了些没什么用的。以封二目前的状态来说只有他可以在进化阶段能接近他，上层大佬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同意他来云塔。阿陌看见手上的金属贴片就糟心，索性就扔了回去。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封二才悠悠地醒来，他头有些晕乎乎的，肚子饿地咕咕叫。
房间飘来一股子食物的香味，钻进他丝毫没有防备的鼻腔和胃。封二一转头，看见自己卧室门大开着，一个男人穿着围裙端着一碗粥大大咧咧地闯进来。封二最不喜欢陌生人触碰他的私人地盘，立马就冷了脸：
“你是谁？”
阿陌闻声停住了，心里没有一点儿准备，难受地以为封二还在生气。他把粥放在小桌子上，搅和凉了些便说：“快吃点，你很饿了受不了的。”
封二一脸狐疑，盯着眼前的帅哥看了许久才找回一丢丢的熟悉感。他没有动这碗粥，也完全不记得阿陌这个人。
“你看起来和我很熟，我们认识吗？”
这是特效药和缓冲剂的附加后遗症，阿陌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没想到面对这种情况自己会变得手足无措。
“嗯……我们认识，关系很好。”
他能说出口的也就这几个字，毕竟分手的时候他看得出来封二还是爱着他。
阿陌稳住心身，小心翼翼地把粥推往封二那边，温柔道：
“放心，我不会害你。”
得到了对面的保证，封二一点点放宽心，拿着勺子就要往嘴里扒粥喝，结果被烫地直呼气。阿陌朝着他伸手，无奈道：
“给我吧，我喂你。”
封二舍不得嘴里的食物，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阿陌便要伸手拿，他就往里缩。一个进一个退，还每个结果了。阿陌比往常更有耐心，他指着封二的略肿的下唇，撒了个谎：
“我给你吹吹，你看嘴都烫出泡了。”
小怪物很好骗，自己舔了舔嘴唇后就不舍地把碗递过去，然后一声不吭地抱着自己的腿坐在一个角落里。阿陌转身就走，却不知封二悄悄看了他一眼。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杯冰豆浆。他递给自己的小怪物，让冰冷的杯子贴着封二的脸。
“喝吗？”
“……”封二沉默了一下，就在阿陌表现出一点点失望的表情后就伸出双手把那杯冰豆浆抱在怀里。
阿陌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乖的封二了，心软软的，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送给他。
“来，喝粥。”
封二的腮帮子鼓鼓的，一戳里面包裹的都是豆浆。他慢慢吞下去，眼眸弯弯的，张开嘴：
“啊~”
阿陌被他逗笑了，凑上去啵地亲了一口。封二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吃到温度适口的粥和肉。
“真可爱。”
说完这句话，阿陌手中的勺子就被某人咬住了。阿陌捏了捏他最近明显长了肉的脸，觉得越摸越上瘾。
“幼稚，松口。”
也是，现在因为进化进度封二的身体接近二十岁左右，心智上确实会出现幼儿园程度的变化。封二看了会儿阿陌，慢慢松了口。眼神不住地打量阿陌，好像是怕这个人生气。不过他哪里知道对方的心思，突然间好像就被亲了一口？
阿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喂粥，似乎刚才做“坏事”的人不是他。
封二看着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露出来的耳尖通红地令人遐想。
许久，他开了口：
“你叫什么名字？”
“安陌，你总是叫我阿陌。”
阿陌替他擦嘴，看上去总是对其他的一切不在意的样子，简直就是贤妻良母伺候智障丈夫的诡异典范。
封二喔地回了一声，盯着对方百看不厌的脸顺势问道：
“那我……我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