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关上，室内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一个人从床底爬出来，是何洱。
“小乖……”何洱轻轻叫了声。
习思言看着何洱，突然一把扑上去抱住他。
何洱还没站起来，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他直接被扑倒，躺在地板上。
还好，没摔着小乖。他想。
“怎么了？”何洱温柔地抚摸怀里人的发丝。
习思言伸出两只细白的胳膊勾着何洱的脖子，随机使劲箍紧，像是悬崖上的人抓住唯一的绳索。
“木耳……”习思言声音瓮瓮的，像是在哭。
何洱一下子慌了，双手捧起深埋在自己胸口的脸蛋，果然眼眶红红的。
“我好难受，我不想待在这儿……”习思言抽抽噎噎，“习家那群混蛋！我讨厌他们，讨厌这儿！”
何洱心疼地看着对方，他并不发表意见，他知道习思言只是想发泄而已。
习思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以前不这样的。但是今天，在做过那些梦后，在管家说过那些话后，在亲爱的木耳来看自己时，他内心的委屈好像已经要决堤，他不想再一个人默默忍受。
“我不知道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反正也记不得。或许是在红灯区，因为他们说我妈妈是个陪酒女。”习思言将头枕在何洱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我爸爸，他们说的，我不承认。是习家的当权人，他那么老，都能当我爷爷了。在那个家，我是个耻辱。我是个孤儿。”
“我也没爸妈。”何洱轻声道。
“那我们算两个孤儿。”习思言笑了声。
“但我们没在孤儿院相遇。”
何洱摇头：“不算，我还有爷爷。”顿了顿他又道，“也算你爷爷。”
习思言没反驳，他接着说：“习家的人都不喜欢我，所以木耳得喜欢我啊——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一天病殃殃的，他们都在等着我死去。”
“你活下来了，还遇到了我。”何洱突然很庆幸。
“是啊，不过木耳唱歌真的好难听。”习思言吐槽，被何洱捏了捏脸颊。
“不过我喜欢。”习思言补充，“习堇之是我大哥的孩子，他很幸福，至少跟我比是这样。他是习家唯一不排斥还对我好的人，我当时多傻啊，当然很欢喜有这个朋友或是侄子。可是习堇之根本就讨厌，恨我……”
“他没眼光。”何洱拍着习思言的背，眸色温柔如水。
“嗯，我也这么觉得。反正后面被绑架了，然后过了很久，我也不知道多久，习家才来救我。他们估计应该也没想到我还活着，然后嫌我丢脸啊，就把我扔到这儿来了。”习思言轻声道，眸子里不起波澜。
绑架？何洱心里一紧，手上的劲不由变大，如果可以他这么想回到过去救小乖。
“什么习家，狗屁不如！”
习思言看着何洱为自己抱不平，嘴角微勾。
“小乖……”何洱只能叫他，小乖孤独一个人被囚禁在洋楼，十几年如一日很痛苦吧，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刮一样。
“其实远离习家也很好。”习思言自乐了一句，“但是木耳，我觉得很孤独。”
“无论是广袤无垠的星河宇宙，还是一望无际的深海，鲜花遍野的山川，我都不能有机会去看看。我的世界仅存在这里，直到死了也没什么为我伤心。”习思言声音很悠远，仿佛已经预知了未来。
“习思言。”何洱很少见地喊道，习思言一抬头，就被那对蕴藏着星辰的眸子吸引，里面的柔光神秘引得他万劫不复，从此沉迷不醒。
“在你房间窗户往下的三米的地方住着一个叫何洱的男生，他长的很高，很帅。他会骑单车会和兄弟鬼混，但他有个秘密。”
“什么秘密？”习思言呆呆地问。
“他想带隔壁洋楼的小少爷去上学，去摘花，去种树，去游乐场，去交朋友。他想带小少爷踏遍万里星河，看遍山川大海。他想和他花前月下，万寿无疆。他想让小少爷知道窗户下的木梯上永远有人在等他，一开窗就有漂亮的贝壳。他还想——”何洱突然止住。
习思言看着何洱问：“他还想——”
温热和冰凉的唇触碰到一起了。
“他想亲你。”这是未完的话。
两人都没动作，既没有深一步的触碰，也没有一触即止。这就是个很平淡却很美好的吻。
那一刻什么争乱纷扰，什么痛苦黑暗都在离他们远去。在这永恒的瞬间，少年触及了自己爱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