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洱把自己收拾与平时无二后才爬楼梯去找习思言。
“今天很早。”习思言写道。
何洱今天逃学了,自然一切都提前了。当然,何洱是想过自己这样急切会不会招惹小乖的厌烦,但是这种期待身不由己。
“明天就要住校了,所以会早些。”何洱搬出想好的说辞。
习思言一愣,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慢慢写到,住校是什么?
何洱看着那张小脸有些苍白,有些没搞清楚怎么了,只好解释:“就是住在学校里。”
“那不会回来吗?”习思言抬头望着何洱,眸子里烟波潋滟,有些不安。
何洱这下总明白了,嘴角扬起一抹痞笑:“哦,小乖原来是舍不得我。”
何洱长相本就帅气,这么一笑那种坏坏的气质很容易惹起女生的怦然心动。习思言也觉得面皮有些发烫,他垂下眸子有些躲闪。
“你这个样子好像一个水蜜桃,让人想咬一口。”何洱身子向前斜倾在习思言耳边轻喃。
习思言耳朵抖了一下,一点红迅速蔓延,何洱甚至觉得那些细小的绒毛都沾上可爱的粉色。
“哈哈,你好容易脸红!”何洱想时发现好玩的事忍不住笑起来。
习思言觉得何洱像个流氓一样,让他心里不喜,下意识地推开何洱。其实只是恼羞成怒而不敢承认而已。
何洱没想到习思言给他来这么一下,双手又因为刚才的玩笑没有任何支撑物,整个身子向后翻去,他手臂在空中挥舞试图保持平衡。
习思言也吓一跳,赶紧伸手拉住何洱,何洱的身体也由于受力惯性,一下子扑到习思言身上,抱了一个满怀。腹部的瘀伤也撞到窗沿,痛得何洱闷哼一声。
习思言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根棍子一样杵着,等缓过神来才手足无措地推开何洱,但又怕刚才的事发生,力道很轻。对于何洱来说就像一直小猫用爪子给你挠挠一样,就是痒。
何洱有些留恋地放开怀中药香纤瘦的身体。心里却计划着要让小乖长点儿肉,他太瘦了,抱着骨头硌人,单薄得自己一只手都能环住。
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突然,习思言伸手朝何洱的肚子方向摸去,何洱吓一跳往后缩缩。
“你干什么?”何洱不解,但没有用手护住自己。
习思言固执地把那处衣角掀开,一大片青紫印入眼帘。
何洱一看,赶紧把习思言的手握住拉回去,把自己衣角盖回去。谁成想习思言打蛇上棍将他的衣袖也卷起来,照样伤痕累累。
何洱有些尴尬,他言辞躲闪着解释:“这个......这个......”
习思言却将他的躲避理解为另一种意思,眼睛有些酸酸涩涩,他抽出被何洱紧握的手,伏在书桌上写字。
“是不是因为爬楼梯弄的?”
何洱愣了愣,一时之间想不到该如何辩解,他总不能说自己打架吧,那样......那样小乖这种小少爷会被吓到吧。
习思言见何洱不说话便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想。他垂着头不说话了,他没想过让任何人因为自己而受伤。
何洱看着习思言毛茸茸的发顶,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知道小乖自责不高兴,而他不想让他不高兴。
“其实是......是打架弄的。”何洱有些难堪地说出来。“喏,这就是我。”
习思言猛地抬头看着他,眼里有些难以置信。
“害怕吧!”何洱自嘲,心想果然如此,转过脸去不看习思言泛红的眼眶。
习思言觉得何洱像只要被安慰的大狗,而且那些伤痕太刺眼了。
何洱正低落着就感觉衣袖被轻轻拉了拉,转头就看到便签上写着:“我讨厌打你的人。”
何洱看着习思言小鹿一般坚定的眼神,轻笑一声:“我也讨厌。”
习思言也笑出来,像一朵绽放的灯盏花,乖乖巧巧。
“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唔?”何洱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抱歉,我不该问的。”习思言赶紧写到,生怕惹起何洱的烦躁。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何洱揉了把习思言的头发,“别跟我道歉,我怕吓到你。”
“我不怕你。”习思言表态,“我喜欢你。”
何洱即使知道习思言不是这个意思,但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荡漾了。
“木耳哥哥也疼你。”何洱油嘴滑舌调戏道。
习思言微微鼓起脸颊,他觉得何洱是不想跟他讲关于打架的事情。
“跟我打架的是个黄头发的幺鸡。”何洱捏捏他软软的腮帮子慢慢说道,“有次他勒索同学的时候撞上了,莫名就打起来。嗯,算是见义勇为吧。”何洱说的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他真奇怪。”习思言发表自己的意见。
“对啊,他还不刷牙,衣服里藏着蟑螂什么的。”何洱尽情损坏幺鸡。
“那他是怪兽那样的人吗?”
何洱被戳中笑点,“是啊,我就是打倒他的奥特曼。”
习思言眼神带点异样色彩,小时候他曾幻想有什么超级英雄将习家那群怪兽打倒解救自己出去,可是,那只是电视剧而已。
何洱自动认为那是崇拜的小眼神,整个人飘飘然不已,就连那些作痛的伤痕也像是眼前这个王子赐给自己的徽章证明。
“你多久回来?”习思言举起便签遮住脸只露出两只探求的杏眸。
何洱觉得小乖这个样子很可爱,比班上那些卖萌的好看多了。
“大概五天吧!”
是吗?习思言一想到连续几天见不到木耳就觉得难以忍受。果然,自己什么都留不住。
何洱瞧他失落的样子,就寻找话题:“小乖有没有见过大海?”
大海?习思言困惑眨眨眼。
“是蓝色的水吗?”习思言只好写下这句话,大海这种波澜壮阔的东西只有在书中才见过。也算是他小时候憧憬的东西。
“噗!当然是蓝色的了,而且还有细白柔软的沙滩,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贝壳。”何洱温和了语调循循善诱,“海城叫海城就是因为它的海。”
“你想去吗?”何洱望着习思言的眼睛。
习思言手指狭促地在笔上抠刮,有些纠结。
“我不能够出去,管家会不高兴的。”习思言犹豫写下。
“没关系的,他不是你管家吗?”何洱不知道习思言的境况,故意用恳求的声音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都没出来过,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你不能和我去玩一次吗?”
习思言扭过头,因为看着木耳的眼神他会愧疚,会忍不住答应。
“你不想要贝壳吗?”何洱不死心地继续诱惑。
习思言微不可闻点点头,眼睛却盯着被木梯压弯的玫瑰枝。
何洱一喜,抓过习思言的手高兴说:“那我们一起去海边。”
习思言抿着唇抽回手,摇摇头。
何洱有些泄气:“洋楼的莴苣王子嘛,我懂。”
习思言睫毛剧烈颤动几下,像濒死的蝴蝶苦苦挣扎。
习思言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直到何洱走了他才回神。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整个人顺着墙滑落,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
木耳会生气吗?一定会吧。习思言目光无焦距地盯着房门。他痛恨起来,痛恨起自己,痛恨懦弱。他原以为木耳已经是自己很重要的人了,结果还是鼓不起勇气,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自私无情。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习思言能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原来是下雨了,窗台的玫瑰也摇曳晃动,保持一种狼狈的姿势。
他保持那个姿势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腿脚都已经麻木冰凉。
雨越下越大,一些雨已经飘到了习思言的脸上,他伸手将窗户关上,继续发呆。这种雨天的日子,习思言往往冷得睡不着觉,即使打着暖气,也只是温暖了皮囊。
“咚咚!”习思言迷迷糊糊听见窗户的响动。他的腿已经麻木了,只能蹲坐在地上掀开窗帘。
只是一眼,习思言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靠在窗户上,他见习思言见了他,自己把窗户打开。
习思言不能动作了,他呆呆地仰望着何洱。
何洱只是喘着气,什么也不说,一把拽过习思言的手塞进去一个东西。
习思言打开掌心,一个螺旋状的贝壳躺着。
何洱又微抬上身,肚皮暴露在外面,衣服下摆是被卷起来的,里面鼓鼓囊囊的。他把那处朝窗户里倒进去,噼里啪啦的响声一片。
黑的,白的,螺旋的,圆的......是各色各样的贝壳。
习思言鼻腔涌入一阵酸涩,他仰望着,蠕动着嘴唇。
何洱淋着雨像个英雄一样抬起头,一脸骄傲:“既然你不陪我去,那我就只好找来给你!”
习思言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向上一把抱住眼前的落汤鸡。
“小乖......”何洱愣愣喊了两声。
习思言将头埋在何洱肩窝处,一股汗味混杂着雨水的潮味,一点儿也不好闻,习思言想道。
“快放手,我身上湿,到时候生病怎么办!”何洱反应过来,有些厉声道,用力拉开习思言。
习思言的头依旧淋着雨,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颊,他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时间黑发红唇散发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还笑?”何洱心扑通扑通地跳,面色却不显,“还不把进去!”
习思言从抽屉拿出一条手帕静静看着何洱。
何洱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刚接过就感觉眼睛一片冰凉濡湿的感觉,他僵住了,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
习思言见他愣住的样子笑出声音,像是银铃清泉一般。
何洱想,他发出了声音,迷惑了他和他的大海,所以他将坠入星河,沉沦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