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洱鬼使神差地伸手攥紧那缕头发,片刻又改为翼翼的捻磨。小乖的头发很软很滑,像是上好的绸缎,丝丝精致细腻。他结结巴巴开口:“太软了……会……会断的。”
习思言睫毛微阖着,藏着浅灰色眼瞳里剔透朦胧的流光肆意。
“那我……明天再来?”何洱笑道。
习思言乖乖点头,顺带对他甜甜一笑,像是肥美荔枝破壳溅出的汁液,甘甜鲜嫩,滋味无比。
何洱大着胆子摸摸习思言的头,果然跟自己想的感觉一样,他痞气一笑:“那哥走了,别想哥呀!”
习思言照常点头,何洱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终无奈下梯,真是个小呆子。
习思言的目光就追随着何洱,细细的描摹他的动作神态。
何洱不敢从客厅穿过,直接打开窗户翻进去。他跨坐在窗台,对习思言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习思言看到后,立马把帘子拉起来。
何洱见他的动作,放肆地大笑出来。
“木耳,发癫吗?还不睡呢?”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响笑声就停了。
习思言背靠着墙听着挨骂声,自己嘴角也抿出个微笑。
“言少爷,该吃药了。”门口陈妈的声音突兀地就像一根尖针刺破了刚才的氛围。
习思言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像雪落到地上一般快速消融,余留下寡淡的濡湿痕迹。他低着头打开门接过陈妈手里的药。
低眉顺眼,不言不语,像个空心人一般。看呐,这才是习思言。
陈妈巡视般扫了眼房间,看到半开的窗户后眉深刻地皱起来,“言少爷还是不要开窗,着凉了就不好了。”话是好的语气却含着冷意。
习思言小声道了句知道了。
陈妈浑浊的眼球里划过一丝嘲讽和不屑。
“表少爷最近要来海城,届时还希望您身子争气些。”陈妈在说到表少爷时语气十分温和怀念。
习思言沉默点点头。
陈妈也不想见习思言这幅懦弱病态的模样,敷衍几句便走了。
随着“吧嗒”的上锁声,卧室又恢复平静。
习思言端过药来到窗户准备像以前那样把它倒掉,但看到何洱房间的窗户手顿了顿最终收回去。
何洱四肢敞开躺在木板床上,被子缩成一团耷拉在床沿。何洱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反正觉得自己对习思言很不一样。
他可以和向进东他们互怼打闹,粗鲁邋遢都无所谓。但是面对小乖就不行,他会注意自己说话的尺度,标准的礼貌幼稚版,会注意自己的形象。难不成是气质不一样?何洱想了想要是放向进东在洋楼,他绝对懒得搭理,哪像现在凑上去嬉皮笑脸。算了,肯定是自己太怜香惜玉了,但这个词儿好像不对?
啊啊,烦死了!何洱翻了个身,面对窗户,透过那儿可以看到小乖的窗口。一想着他们俩窗户相对何洱莫名就觉得喜滋滋的,时时能看到小乖也蛮不错的。
就这么想着,何洱很快便睡了。
十六岁的少年懂得分辨感觉,又哪里识得情滋味呢?
习思言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他只是觉得以后不用那么枯燥无聊罢了,纯情少年的把戏他很喜欢。至少……至少木耳让他不再一个人。
翌日。
清晨的空气永远是最新鲜的,何洱背着他的挎包,嘴里叼着自己做的烙饼慢悠悠地行走在公路旁的小道上。
道边的行道树是些油桐,此时花期正谢,只残留那么丁点儿白色在枯褐干瘪的树枝桠堆砌着,风一吹,摇摇欲坠,洋洋撒下,像是下碎雪一般的景致。
向进东看着花屑下的何洱,居然有那么点儿唯美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在看到何洱粗鲁擦嘴后随意丢了个纸团子在草丛后瞬间破灭。
“老师没讲过垃圾不要随便乱扔乱丢吗?”向进东几步上前攀住何洱,嬉笑道。
“说的你好像守规矩一样。”何洱斜睨他一眼,不满道,“把猪蹄子拿开!”
“你才猪蹄子呢!”向进东马上反驳,另一只手捂住胸口道,“老子心里难受攀下你还不行了?”
何洱看他红光满面的冷笑:“你难受?难不成分手了?”
向进东没说话了。
“卧槽,你们真分了?”何洱虽然平时对向进东冷嘲热讽的,但心里可没这个想法。
向进东放开手,闷闷走到一边:“对啊。”
何洱见他低落,皱了皱眉,安慰人什么的他真不擅长。
向进东见何洱半天没吱声,终于憋不住了:“喂,你好兄弟失恋你居然不说些什么?”
何洱冷冷瞅着他,来了句:“分手快乐。”
向进东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我兄弟了?”
“我家就我一个。”何洱淡淡反驳。
“指不定你爸妈又生了呢?”向进东的话不经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在看到何洱刷就黑下的脸,心里暗喊糟糕。
向进东连忙讨好笑几声:“我……我……”
何洱心里叹口气,看了眼向进东满是犯错了求原谅的表情,哼了一声:“走了,谁跟你磨蹭。”
向进东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何洱从小就跟爷爷生活,父母的事就感觉像是一个禁忌,平时大家也会避免这种话题,这次真是糟糕。
“我晚上老听到你家后院 老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遭贼了?”向进东寻找了一个话题。
何洱步子顿了一下,嗤笑一声:“哪有什么动静?你耳朵不好使吧?”
“怎么可能我们就隔着一个院,谁发生点什么能不知道吗?”向进东显然不信。
“随你怎么想。”何洱不打算做过多解释。
“不对,太不对了。”向进东困惑摇头,“难道游戏玩多了出现幻听?”
何洱保持沉默,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想让你向进东知道小乖的存在。就像是他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秘密。
海城中学刚开始一个月不用住校,所以何洱他们还是相对自由的,不过明天他们就要住校了。两人才不紧不慢正绕过一片废的工业园区,这里空气差劲可以说的上是海城最差的地方。只不过政府一直没法审批所以一直没人来清理。这是何洱上学的必经之路,何洱走这里一般都是恨不得飞过去,直接略过。
只可惜,这次他不能如愿了。
迎面来了几个社会青年,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那个领头的黄毛看到何洱和向进东也是一愣,随即不怀好意地打量起来。
“哟,真是巧啊!狭路相逢。”黄毛吹个口哨,耳朵上挂的六个耳钉在太阳下熠熠闪光。
向进东被晃得眼睛一眯,小声嘀咕:“怎么还是这么没品的打扮?”
何洱并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手拽着向进东不理会地继续走。
“我在跟你说呢!”一个刺猬头见此举动有些恼火,大声嚷嚷:“两个杂碎给老子站住!”
向进东听到辱骂,刚想回头怼回去就听见何洱冷嘲:“狗咬你一口你难不成咬回去?”
何洱说哈的声音没有可以压低,对面的人听的很清楚。
黄毛当即一怒,几大步跨到何洱面前。
“你妈逼什么意思?”黄毛激动地喷出口水黏在嘴唇和那色泽与生锈的铁一般的牙齿上。伴随着常年吸烟导致的口臭飘荡出来。
“我说幺鸡你多久没刷牙了?”向进东捂住口鼻后退一步,“臭死了!”
何洱也是一脸嫌恶,恨不得马上去洗一个澡。
幺鸡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怒目瞪视:“臭小子,没人教过你们对大人要尊敬吗?”
“就你?”向进东上下扫视了幺鸡一番,含着轻而易举的蔑视。
幺鸡觉得一阵难堪,心里对两人愈发憎恨。
“幺哥你忘了那个有个小子被自己爹妈丢了,有爹生没娘养的,没人教!哈哈!”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不想被灭掉威风,趁机奚落道。
“你小子瞎说什么呢?人家不还有一个爷爷吗?”另一个人装作提醒地拍拍贼眉鼠眼。
“哎呀!”贼眉鼠眼故作夸张一脸抱歉地对何洱道,“真是不好意思,忘了你还有拖着个老头儿,哈哈!”
何洱看着眼前自导自演的渣宰,两侧的拳头不由得握紧。
向进东又是怒他们的作态,又有些担心道:“老何……”
何洱没说话,只是目光逐渐幽深,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幺鸡不屑冷哼:“一个老不死的而已,指不定哪天跟城南车祸——”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重拳打倒。
“你再敢给我说一句试试?”何洱蹲下来毫不手软地揪气幺鸡的黄毛。
幺鸡吃痛,被迫抬头,对上一双阴冷的眸子,像是狼锁住了猎物,下一刻就将其撕咬殆尽。幺鸡手痉挛了一下,旁边的小弟看到自己老大被打后,吼一声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