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夜色正浓,天空那半弯月牙正亮。
穆柒染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缓步出了小石园,来到县衙门前,只见一人站在夜色覆盖下的阴影里,完全辨不清是谁。
见了穆柒染后,不显丝毫讶异,垂首站在一旁,压低声音道:“请县令大人随我来。”
穆柒染颔首,不多言一字,默默跟在那人身后。
穿过几条长巷,就来到一户毫不起眼的民户前,“县令大人请。”
穆柒染闻言点头,推开门,然后迈步入了院子。
入目,便是院中央的辛夷花树,一簇簇垂落而下,膨然如浅淡的紫色花云。
淡紫色的辛夷花在云中郡很是少见,穆柒染也仅见过一株,不过那株长在云中郡最富庶的府邸,沐王府,那儿不仅有专门从北地运来的土壤,还有北津国最好的花匠日日细心打理,当年运来的数百株里,也才仅仅活下那一株。
穆柒染慢慢地轻轻地抬头,桃花眼浅淡迷离,看了半晌,轻轻一笑,“王城的辛夷花也是这般美。”
身后的人冷嗤一声,有些愤恨地说道,“俗不可耐。”
“哦?此话怎见?”穆柒染微挑眉,看向他。
那人极快垂下头,并没答穆柒染的话,表情恢复到木然,“那具尸体中的是南柯一梦,和二十年前,”他顿了顿,声音暗哑,“辛夷夫人所中之毒一样。”
“牛仵作,你先前好似并不知道,莫不是这几天知晓的?”
牛仵作叠放在一起的手紧了紧,他有些急迫地看着穆柒染,道:“不,我在停尸房看到尸体时就知道,那是南柯一梦,一定是南柯一梦,我见过它,见过。”
他有些魔怔般,一直念叨着“见过,见过”,眼里忽而惊恐,忽而癫狂。
穆柒染回头瞅了他一眼,“在哪儿见过?”
“沐王府,”说完脸上全是惊慌,他连连摇头,“不,不,我没见过,我什么都没见过。”
听到“沐王府”三字时,穆柒染心中惊骇,但这又在意料之中,只因南柯一梦只出现在过沐王府,天下间也只有辛夷夫人因此殒命。
牛仵作惨白着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膝盖爬至穆柒染身前,扯住他的袖子,“求公子救救我,救我。”
穆柒染正要拉回袖子,就见一道银光划过,布帛断裂,牛仵作红着眼,抓住手中半截袖子,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般,护在胸前。
“多半是疯了。”君九目光幽凉,看着牛仵作胸前的半截袖子。
而穆柒染半晌没有言语,微抬头看着花树,呢喃了句,“疯了也好。”
“这花,”一旁的时澈随手拈下一朵,神色怪异,“白日这花是桃红色。”
桃红色?!这明明是淡紫色!
难道辛夷花的花色昼夜变换?
“哈哈哈哈哈,”牛仵作突然迸发出一串笑,诡异幽长,“这是夫人的怨魂来索命了。”
闻言,穆柒染一怔,脑袋里闪过悠远的片段。
“小哥哥,那株紫色的花树也是辛夷花吗?”
“嗯,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
“夫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牛仵作眼睛睁得极大,跪在地上兴奋地叫嚷着。
穆柒染一激灵,清醒过来,“你爱慕辛夷夫人?”
“不,”牛仵作一下痛苦地捂着脸,“我不配,我不配。”
随后又癫狂地说道,“我爱慕的是辛夷,不是辛夷夫人,不是。”
“是他害死了辛夷!是他!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谁?”
“墨璟!是墨璟,我一定要杀了他,我......”
三人齐齐一愣,在穆柒染暗示下,时澈一手刀将牛仵作劈晕。
“回吧。”揉揉眉心,穆柒染稍显疲惫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牛仵作,神色晦暗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