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柒染步履匆匆出了县衙，身后的君九与他若随若离，落下不长不短的一截。一双眼凉幽幽地观着穆柒染，这若在往常，穆柒染铁定回头嘘寒问暖。
而当下他只被县衙那句青一被王城贵人相中的话乱了心神，因青一不仅是他来清河县交的第一个朋友，亦对他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对青一的遭遇视而不见。
不用他回头，就知晓是君九跟了来，可并没有停下来等，而是有些烦躁，“你先回县令府。”青一今日的种种异常恐怕和君九有关，而君九对青一的成见显而易见，两人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君九应声止了步，再没跟上前去，但也没有回府，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看着穆柒染冰蓝色的身影渐远。而后，他伸出修长白净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摸到的自然是假面，眼里的厌恶和恶心刹那并然而出。
“君......”穆柒染对君九的执着深有领会，生怕他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放心不下又原地返回，却不想看到这一幕。
君九迅速撤回手，一双丹凤眼澄澈净明。
穆柒染叹口气，这九傻子是有多怕自己不喜，“不喜欢假面以后就不带了。”
“我喜欢。”君九看着他神情喜怒不明，心里有些忐忑。
“我不喜欢。”
君九这下更加忐忑，眼里带着星点儿怯意，唇形一动，又要说话。
穆柒染微恼，桃花眼一瞪，君九就乖乖地闭了嘴，眼巴巴地看着他。这看得穆柒染一下惆怅起来，为什么有种欺负小孩的赶脚，可摸摸衣袖没带糖，只能口头给些甜头，一本正经道，“我带你去小倌楼见见世面。”
到了小倌楼，不等小倌儿引路，穆柒染就轻车熟路地往青一的天清阁而去。君九见一路清一色的男子，好似明白了什么，看着穆柒染的目光又变得诡异起来。
而穆柒染见着那些出双入对的，或在长廊里毫不顾忌搂成一团的，眼里明明燃着八卦的火，可仍不忘在君九耳旁喋喋不休道，“你以后千万不能学他们。”
“不会。”君九答得很快，穆柒染深感欣慰，真是孺子可教也。
“你是我娘子，和他们不一样。”
穆柒染差点一个趔趄栽倒，治脑子的大业不能停。
“柒染。”淡淡两字，不染丝毫情绪。
眼前，青一着一身娴静如云的素色白衣，飘然立于长廊的尽头。一步一白莲，一动一花开，清俊雅贵宛若画中之仙。三千青丝半系半散，肌如天山冷巅雪，眸若蓝田水中玉，唇似夜下八重樱，素手执着一盏莲花灯，燃着豆大点儿的灯火。
微微弱弱的样子，自然盛不过通亮的白日，可执灯的人却远胜过白日的荧荧之光，顿觉天地都黯了颜色。
穆柒染看着由远及近的人，会心一笑，这才是世无其二，郎艳独绝的青一公子！
“现下去河边？”
“不了，”青一将莲花灯递给他，“这盏灯我扎了半月有余，虽形简色陋，但抛之实在可惜，所以想赠与你，愿君莫嫌。”
穆柒染怔愣地接过，“你—”
“你来寻我，想必也是知道了，”青一说这句话时仍是置身于事外般淡然，“你若是相劝，直走不送，若是临别饯行，可随我去天清阁。”
“你心意已决，我又何必惹你不喜，只是你我朋友一场，纵然你再不喜，”穆柒染嘴角泛着苦笑，“我也当劝，现下进王城易，日后再出城可就难了。”
话落，青一并未恼，反是笑道，“料你会如此，所以阁里也未曾备菜，不如去醉仙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