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步在小巷口，夕阳的余晖将自己的影子拉的悠长，然后分裂成了两抹，我皱了皱眉，索性迈快了步子。
白日里聒噪的风已然随着天边的云霞坠落下去，只剩巷口快要枯竭的老梧桐还抖栗在风里，等待着生或死的告令。
我垂了垂眸子，终于忍不住淡淡开口，道:
“你还要跟我多久。”
果然，地面多出的影子晃了晃，然后在我身后站定了。
“平常不都是送你到家门口的吗？”莫北辰轻吁一声，然后继续道:“算了，你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我愤愤地转过身去，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似有无奈，却又全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紧闭着嘴不声张了。
我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离开。
生了锈的铁栅门半开着，门口没有父亲的身影，我习惯性地叫了声，没有回应。我果断的推开铁门，大堂上站立着一个身材发福的女人，房间里不见了爸的踪影。
“你来做什么。”我冷冷地问。
女人见到我，立刻停下张望的眸子，目光落在我身上，最后又落回我脸上。脸上打得厚厚粉底的脸白的如同纸页，只是明显憔悴了很多，只是那样一张好看的脸不管在何时看来都显得异常丑陋，如同她肮脏的心。
“小凌，我来看看你，你们。”她张了张朱红的唇，手将要伸过来。
我目光一转，落在案桌上颜色暗红的礼盒上，冲过身去，将礼品甩在她手里。
“猫哭耗子，给我滚，最好别让我看见你，脏了我的眼。”
女人突的一怔，被硬塞满礼盒的手一抖，东西撒了一地。
“小凌，你这么讨厌妈吗？”她几乎是带了些哭腔，却又强忍着没有留下泪来。
“你凭什么承认你是我妈，凭你肮脏的身体，还是你肮脏的心？”
我突然笑出声来，步步凑近她，女人身上散发出低劣的香水味让我一阵恶心，我知道她为了见我，已经竭力的将自己裹的严实，穿成很普通人的样子。
可是，那又怎样。
“知道吗？你就跟这些垃圾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层好看的包装，外表鲜艳，但永远都无法掩藏你恶臭的身体。”
贱人就是贱人，再矫情都无法掩盖的事实，从你抛弃父亲，抛弃我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体和心从来都只属于任何一个男人，从来都不属于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不管你怎么骂我，就算是打我也好，但我是真心想来看你的。”
女人吸了吸鼻子，将掉落的泪努力憋了回去，继续道:
“你不是一直想画画吗，不是要考美术学院吗？这些钱你拿着，我下次再来看你。”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钱，接过来，然后狠狠一撕，将零碎的纸片丢在她面前，冷冷道:
“不必了，趁我爸还没回来前，走。”
“小凌。”女人看着满地凌乱的碎片，蓦地睁大了眼，我知道她不是心疼钱，她不缺钱。至少在我看来，她什么都不缺。
“滚！”
我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女人一惊，捂着脸跑开了。
看着满地破碎的礼品和碎钱，我狠狠一扬脚，将它们踢了出去。
“凌子。”
我低垂着眼，对上一双鞋底边磨损的双脚，猛一抬头，父亲就那般平静的站在门口，平静到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爸。”
“她来过了。”
他问的平淡，我心里却如浪翻涌。
“没事，做饭吧，我买了条鱼。”
他恢复一脸平常模样，笑得和煦，我伸手将他手里的菜接过来。
“是不喜欢吃鱼，还是吃不起鱼啊。”
我突然想起那天集市上的阿姨这般笑父亲，心里的苦涩像七月的风，吹开我久久未曾湿润过的眉眼，一转身，父亲正弯着腰扫着满地的纸片，看不清他的容颜。
那一刻，自己像堕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