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撤掉所剩无几的木气，站起来靠近床，俯下身去抱着顾衍，头放在他的肩上，呼吸着酒香般的血香，闷闷地说：“我会让你站起来的，不依靠任何药物。”
顾衍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并没有作回应。
他父母为了他的腿，寻遍名医；他师父为了他的腿，跑遍大江南北，最后只能用几十种名贵药材炼成续脉丹，暂时让他站起来。
一颗续脉丹的药效只有一个月，也就是说，这只能让他站起来一个月。
而又如此珍惜的续脉丹，是不能随意服用的，他都只能在战场上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服一粒。
十几年来，炼制续脉丹的主药天山雪莲也没有了，被追杀的时候服了两粒，现在世间仅存的续脉丹只有十粒了。
在白月城，他也都是坐着轮椅的。
不过，这也是他至今还活着的原因吧，因为一个残疾之人对他们没有多大威胁。
更何况，他还算是一个将死之人，就更没有威胁了。
“顾衍，你想站起来吗？”苏溪起身扶着顾衍靠在床头坐着，认真地问。
这还是苏溪第一次叫他名字，以前都是戏谑的叫顾公子。顾衍觉着，这应该是这个少年少有严肃正经的时候了。
“想！”顾衍沉默了很久，怎么会不想，做梦都想。
只是，这样的梦，长大后连做都不不敢做，因为每次满怀希望的去看大夫，一个又一个的大夫的话都会把他打入更深的深渊，
从此以后，就不敢再想了。
但这次，他想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也许，能治好呢。
“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苏溪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
苏溪扶着顾衍躺下。
他突然就想到多年以前，阿娘在他年仅六岁的时候，托江湖上有名的天下第一庄庄主把他送他上昆仑山，让天机老人收他为徒。
天机老人和天下第一庄是颇有渊源的，不然也不会直接收下这个命中早夭的弟子。
至于阿娘和为何和天下第一庄有关系，而天下第一庄又为何与天机老人有关系，这些事就不是顾衍这样一个小辈知道的了。
不管当初是因为什么收下这个病弱的弟子，天机老人都会尽力去教，这是他的责任。
当年他也为这个小弟子算了一卦，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机老人，为了让天机老人出手算一卦，人人都趋之若鹜。
这样的人自然是比为他批命的云游方士更为厉害。
师父仔细推算过后跟他说，他面相虽是早夭的面相，但命格却不是。
他的命格本是早夭，但却被破了，命格被破这事以前从未出现，这应该是他最后的转机。
师父那时候认真的对他说，十三年后，世间会出现一颗风徽星，于五月出现在南方。
这颗风徽星的出现会使得天下大乱，也正好破掉了他的早夭命格。
所幸的是，天机老人不仅医术神秘莫测，算命更是从未出错。
师父说，这十三年，他会想办法延长自己寿命，十三年后，就要看他有没有那份机缘，能遇到传说中百年不遇的风徽星了。
两年前，他还在北疆，没有机会去遇到那个所谓的“风徽星”，而两年后，他因为巧合，来了江南。
苏溪，会是那个人吗？
近几日，顾衍在苏溪每天用木气温养下精神已经好多了，只是腿没有再让暗七治，也没有服药，便只能坐在轮椅上。
暗一本想让主子多休息几日，可交州的情况不容乐观，已经拖不得了：“主子，交州刺史谭英逃了，周围许多村庄被屠，我们的的人挡不住了。“
“通知暗二，暗三，派人把谭英抓回来，先控制交州州兵，然后暗中组织百姓一同抗击，我们马上启程出发。“顾衍也知道，他不过去，就没有朝廷的兵马。
自己的人虽都是精英，但也抵不过海匪人多势众，况且海匪都熟知水性，在交州这样的水上州郡，更是如鱼得水。
“查到江南几大世家和海匪勾结的证据了吗？”
“主子恕罪，还未查到。”暗一低着的头更低了，暗二真没用，肯定又在哪个青楼混了，哼，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继续查。”顾衍不再多说，吩咐柳青去准备东西，明天出发去交州。
而他自己则去找苏溪辞别，怎么说，都在这里打扰了这么久，更何况现在苏溪还在给他治病。
“什么，现在就走？”苏溪是惊讶的，虽然用曼陀罗迷惑柳青，问了一些关于顾衍的身份和来交州的事，但最近忙着收集给顾衍治腿的药材，并没有注意最近发生了什么。
更是没有去看风竹最近送过来的各地情报，他知道交州肯定是出事了，“交州最近发生了什么？”
这种错误以前他是绝对不会犯的，没有情报就相当于瞎子，闭门造车，根本不用谈赚钱的事。
顾衍，这个人已经太影响他了。苏溪手上捏着一根小小的藤蔓摩挲着，这是他思考时惯做的小动作，手藏在宽大的袖袍里，没人能看见。
“海匪屠了许多村庄，我必须尽快赶过去。”顾衍说的时候语气是带着气愤的，但不重，不注意听是听不出来的。
他在属下面前从来都是一张面瘫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而在这个给了他一点温暖的人面前，露出了一丝本性，像是警惕的老虎露出了一点柔软的肚皮。
苏溪又莫名地觉得这个人可爱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会和你一起过去的，你体内的毒素，已经不能拖下去了。“说完又补充道，”况且，你死了我的三个条件找谁兑现去。”
顾衍听到这话耳尖又红了，但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发生什么事。
苏溪现在越来越喜欢一边逗他一边观察他的耳朵，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话说苏溪承认给顾衍治腿之后又向他要了回报，他可不是施恩不图报的人，太不符合他商人重利的人设。
“答应你三个条件？”顾衍听到要回报的时候还松了口气，这世上人情债是最难还的了，如果能直接回报当然是极好的。
可惜他没想到苏溪会提出三个条件，他以为这个经常看账本的浪荡公子哥会要什么珍惜物品或是银两。
“对，三个条件。肯定是你能做到的事。”说完有紧接着保证，“不杀人不放火不有违道德，好了吧。”
“你说吧！”
“第一，我要你的血，不会像上次那么多，会给你吃补血的药的，没有副作用的药。”
于苏溪来说，珍馐美味也是可以偶尔吃一顿的，要是永远没有了就悲哀了，来这两年也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血还不是过了。
虽然美味在身边还不能喝也太难受了，苏溪表示，为了以后能偶尔改善伙食，忍一忍是有必要的。
“至于第二嘛，就是你要和我一起睡。”苏溪暧昧的凑过去说。
“和你睡？可我们并无婚约。”顾衍面上一本正经地问，耳尖却是红的。
“哎呀，人家就是心悦你啦！而且，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哦。”你的血液很好喝啊！当然这句话他是不能说的。
说完苏溪夸张的在顾衍耳朵处用力嗅了嗅，热气扑在耳朵里，让顾衍耳朵更红了，还轻轻地颤了几下。
“第三个条件的话，等我治好你再说吧，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中途跑掉了。”第三个条件肯定要以后等你升官了再提，这样权利越大，能办到的事就更多了，选择性也多了。嗯，我真聪明！
“前两个条件就相当于你付的定金了！嗯，就这样！”说着就把顾衍往里面推了推，自己爬上床，双手伸过去搂着顾衍的腰，轻声呢喃，“睡觉吧”
这就是阿娘说的心动的感觉吗？
不管他提什么无理的要求，都不忍心拒绝，不管什么时候，都想要在视野里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