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恐惧

小说: 镜像以南 作者: 叶綮 字数:2520

  两个人各自想着事情,竟然就维持着一个拽着另一个的姿势一直走到了宿舍。都是长相帅气的男孩子,还拉着手(虽然严格来说并不是),即使是在男生众多的M大也不多见,一路上几乎吸引了所有学生的目光,只不过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一直都没注意到。

  到了宿舍,临上楼梯的时候,安镜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抓着夏北手腕的手,提着他的行李箱就匆匆上了楼,夏北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已经提着箱子上了几级台阶,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

  他想了一路,还是没想明白安镜如今这个状态的原因,或者说,从他回国开始,他们之间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劲,他想和安镜好好聊一聊,却一直没能有机会。

  上了两层楼之后,夏北注意到安镜有些吃力的动作,顺势就找机会接过了他手里的箱子。安镜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而后顿时觉得有些尴尬。然而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接受如今体弱的事实。好在从前他的体力就不算多好,夏北也就当他是这些年锻炼太少,也不会多怀疑什么。

  夏北的床位在他的对面,昨天晚上赵封年也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要来一个新室友的消息,连夜就把堆在上面的东西都给收拾干净了。安镜看见夏北把行李放在他的位置上,目光却投向了自己,顿时有些如坐针毡。和夏北在一个空间独处总是让他感觉很不自在,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安镜匆匆道:

  “你收拾一下东西吧,迎新那边还挺忙的,我就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北疑惑的声音打断了:“诶,那张照片呢?”

  听他突然提起照片,安镜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那天被发现之后,他就把那个相框收起来了,没想到夏北竟然还记得这茬。

  夏北见安镜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在原地愣了半晌,而后便一言不发地打开了柜子,拿出那个相框递到了他面前。

  面对夏北疑惑的眼神,安镜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平淡地开口道:“这个还给你。”

  夏北没伸手接,他静静地盯着那个照片看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眉头微微皱起,问安镜:“为什么要还给我?”

  “毕竟是你的东西,总放在我这里也挺不好的,现在,”安镜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物归原主。”

  闻言,夏北眉间的沟壑渐深,他定定地看了安镜好一会儿,在安镜就快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时,他突然伸出手,却不是接过相框,而是抓住了安镜的手腕。安镜大惊之下手部脱力,老旧的相框摔到地上,玻璃瞬间就碎了一地。碎片散落在两张灿烂的笑脸上,简直就像个不安的隐喻。

  安镜顿时心里一痛,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把它捡起来,然而夏北抓着他的力气大的惊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挣脱的余地。一时间,先前被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就又浮上了心头,安镜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你究竟要干嘛?”

  “你说物归原主……”夏北的眼神依旧平静,却让他莫名生起了退缩的心,“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分得这么清楚了?”

  安镜微怔,随即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的头脑陷入了一种可笑和苦涩的交叠境地,浮沉间他听见自己对夏北说:“从三年前开始……不,不如说,我们之间早该如此了。”

  安镜看见夏北因他的话愣在了原地,手上也松了力气。他抽出手腕揉了揉,暗自吐槽夏北力气还是那么大,心里却莫名多了些爽快感。

  他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片,在看到那两张笑脸时,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一下。得知自己患上花吐症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在想,如果他和夏北没度过那亲密无间的十几年,是不是自己就不会陷入如今这个求而不得的境地。他恨着自己那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喜欢夏北的心,也恨着那个一直以来都依赖着夏北的曾经的自己。

  安镜站起身来,一只手把照片重又递到了夏北手里,另一只手捧着碎了一地的玻璃。他看着夏北依旧怔愣着的面庞,笑容里不自觉多了丝狠厉:

  “早就该是这样了,就像这玻璃一样。”他的手微微用力,很快就有一丝红色渗了出来。相比较瞬间大惊失色的夏北,他却像是没感觉到痛一样,甚至还加深了笑意,继续说道:

  “一旦碎了,就再也变不回原样了。”

  夏北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但也仅仅是一瞬,下一秒他就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相框,上前把安镜手里的玻璃小心翼翼地清理掉,抽了张纸按在上面止血。安镜就站在那里任由他动作,心里有些东西似乎随着方才的话纾解了出去,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他听见夏北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眼神却让安镜重新变得不安起来。然而他终究没能说出口,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了两人中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诶,你在寝室啊,我以为没人呢。这是……”

  安镜和夏北朝门口看去,一个背着大包小包的男孩站在那里,个子不算太高,偏可爱秀气的面庞,短发因为长时间的奔波有些凌乱,但仍能看出他眼角眉梢都飞扬着的笑意。看清宿舍里的境况,男孩一时愣住,有些搞不清状况。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安镜慌张地抽回已经止血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男孩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反倒是有些好奇地凑近了一旁的夏北:“闲着没事就回来了呗。这位就是新来的室友吗?”

  “你怎么……”安镜原本想问他们都是怎么知道有新室友的,然而男孩理都没理他,放下身上的包就向夏北伸出了手:

  “你好!”声音莫名的兴奋,“我叫景洛,是这个宿舍的。”

  “你好。”夏北被这自来熟弄得不太适应,笑了笑,便伸手和他握了握。“我叫夏北。”

  “以后大家都是室友了,请多关照喽。”景洛笑得灿烂,让人顿生好感。夏北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类型,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诶,你怎么知道有新室友的?”安镜没忍住,揪住景洛问出了这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景洛“嘿嘿”一笑,神秘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安镜一时无语,作势要打他,被他灵活地避开。“话说,你们刚才在干嘛?”

  这话一出,面前的两人皆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莫名觉得尴尬。

  “刚才……”夏北刚开口,就被安镜打断:“没什么,不小心打碎了个杯子,收拾来着。既然你回来了,就看看帮帮新同学吧,我学生会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没再看夏北,转身便离开了。夏北看着他透着慌乱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安镜先去了洗手间,他从方才开始就不太舒服,花瓣堵在那里,如今终于吐了出来,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看着那愈发深沉的红色,心里泛起浓浓的不安。

  这几天他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如今终于有了定论。自己吐花瓣的频率似乎降低了一些,与此相对的,便是颜色变深的速率也更快了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和夏北走的过近的缘故,这变得更快的生命流逝感,让他突然恐惧起来。

  真的还能撑到三个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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