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暗恋

小说: 镜像以南 作者: 叶綮 字数:3198

  美国纽约郊区的一座独栋别墅内,肖恩教授像往常一样在书房看报。此时正值下午,本应是阳光最盛的时候,然而这天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上午还阳光明媚的,一过了正午便阴了下去,云黑压压的悬在头顶,弄得人心情也有些压抑,总是静不下心来。

  看了好一会儿都无法集中,肖恩教授没办法,只能先放下报纸,打算去泡壶茶静静心神。然而他刚烧上热水,门铃就突然响了。这个时间向来鲜少有客来访,他带着疑惑开了门,一时间便惊得说不出话来。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西装革履,面容冷峻,虽是在夏季,周身却依然带着某种极冷的气场。然而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神色间淡淡的疲惫之色,以及一身的风尘仆仆,显然是急匆匆地赶来这里的。见到肖恩,他难得提起嘴角笑了一下:“肖恩教授。”

  “安钰?!你怎么来这儿了?”肖恩在他的声音中回神,脸上还带着讶异之色,“来来来,快进来坐。”

  安钰点了点头,随他进了屋。

  “自从你毕业之后,我们好像已经有一年没见了吧。”肖恩给他端上刚刚泡好的红茶,依然感觉现在的状况有些神奇。

  “是的,教授。”安钰恭敬答道。

  他和叶岚本科就读于T大医学院,肖恩教授作为国际知名的医学专家,恰好那两年在T大进行学术交流,机缘巧合之下成了他们的导师,深受他和叶岚的尊敬。即使后来他们毕业,教授回国,彼此之间也仍有联系。只不过安钰没能从事医疗相关的行业,联系也就少了很多。

  “我听叶岚说,你现在在家里的公司工作?”见安钰点头,肖恩教授的神色间有些惋惜,“要是你进入医疗行业,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

  闻言,安钰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肖恩教授也多少知道他的性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说这些了,你怎么会突然来美国?”

  “公司有些事情,也正好来看望您。只不过来的太匆忙了,没能带些礼物,下次一定给您补上。”安钰神色间有些窘迫。

  肖恩摆了摆手,“带什么礼物,大老远来一次,还不够折腾的。”

  “……其实,”犹豫了一下,安钰还是开了口,“今天来,我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哦?”一听是学术上的事,肖恩瞬间来了精神,“什么问题?”

  “您听说过……”安钰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人的身上会产生类似花瓣的东西吗?”

  “花瓣?”肖恩一愣,被这个不知所云的问题惊了一下。

  “就是,身体上会莫名其妙出现花瓣,但是很快就会消失,”安钰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这种听上去十分玄妙的说法很难让人信服,“人也像是生病了一样,看上去苍白无力。”

  谁知听完他的描述,肖恩教授反倒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说的是花吐症吧?”

  这下轮到安钰怔住了,“花吐症?”

  “是的,不过这种病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尚未见到过实例。”肖恩教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据传此病是由暗恋所致,恋情长时间得不到回应,思念成疾,口中便会开始吐出花瓣,以血为引,一步步消耗掉健康。除非与所爱之人心意相通地接吻,别无他法。”

  “您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病得不到医治,最后就会死去是吗?”安钰的眉头皱的死紧,神色凝重。

  “据说只能再有几个月的寿命,不过没有病例,这些不过是推测罢了。”肖恩教授耸了耸肩。

  闻言,安钰心里一沉。不论真假,单单是这个推测,就足以让他心情沉重。

  “对了,”肖恩教授出声打破了他的沉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之前叶岚也打电话来问了这个病的事。”

  “叶岚?”安钰愣住了,一个猜测在脑袋里慢慢成形。

  肖恩教授点了点头,“他打电话来问我这个病有什么医治之法,只不过我知之甚少,没能给出什么结果。”

  见安钰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又接着道:“能这么兴师动众的,想必患这病的,是你们两个都很看重的人。”

  安钰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起身便准备告辞。不知是不是错觉,肖恩教授总觉得他的神情里似乎带着些怒气。他送安钰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叮嘱了一句:“你不必太过担心,毕竟感情这东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安钰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恭敬道:“您说的没错,教授。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您。”

  肖恩教授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他看着安钰转身上了车,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安钰坐在去通往机场的出租车里,只觉得怒气几乎要点燃了整个身体。叶岚之前就知道这个病,偷偷询问了教授,却唯独把他蒙在鼓里。他掏出手机想直接打电话去质问叶岚,疲惫感却使他放弃了这个想法,最终只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便把手机扔在了一遍。安钰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眼底染上一丝怒色。

  这次,他可别想着再蒙混过关。

  。

  [有关花吐症的事,明天上午,回国找你。]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叶岚刚刚看完今天最后一个预约的病人,还没来得及体验下班的舒爽,就被这条信息吓得差点扔掉手机。十五个字,三个标点,典型的安钰生气时候的说话风格,虽说在他人看来,安钰不管生不生气都很言简意赅,但是叶岚就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也是一门说不出的玄学。

  不过这不是重点。

  看到“花吐症”三个字的一瞬间,叶岚就知道这回自己大概药丸。求生欲驱使下,他来不及细想安钰究竟是从何知道的这件事,赶忙一个电话支到安镜那里,打算同他商量一下对策。

  “喂,叶岚哥,有什么事吗?”安镜应该是正准备睡觉,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完了完了。”叶岚慌的来回踱步,引来一旁新来的实习生一阵诧异的侧目。

  安镜半梦半醒间,被他慌张的语气弄得一脸懵逼,“什么完了?”

  “咱们完了。”叶岚语气沉重,“阿钰知道了。”

  脑袋还在睡眠状态,安镜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叶岚说的是什么事,瞬间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我的好兄弟、你的哥哥,安钰,知道花吐症的事了。”叶岚又重复了一遍,眉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怎么知道的?”安镜的声音有些急切,“我已经很小心了啊,而且他我们从中午之后就没见过面了。”

  “他说他回国之后来找我,他出国了?”叶岚的大脑飞速运转,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恩,说是公司有事情,去美国出差了。”

  闻言,叶岚愣了一下,而后意识到了什么,泄下气来,刚要开口,安镜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

  “讲真,叶岚哥,真的不是你告诉我哥的吗?”

  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怀疑,叶岚深知这是关乎自身信誉的大事,义正言辞道:“当然不是,我这个人一向很有原则好吗。况且我是个医生,保护患者隐私是我的职责所在。”

  “……你在我哥面前不是一向没什么原则?”安镜的语气里充斥着满满的不信任。叶岚一时语塞,知道自己这是解释不清了,于是叹了口气,无奈道:

  “阿钰应该是去美国见了我们的导师,我之前打电话问过花吐症的事,大概是教授说漏嘴了。”

  “果然是你的原因。”安镜恍然大悟。叶岚一时百口莫辩,只好转移话题:

  “先不管这个,明天阿钰要来找我,感觉这回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他有些犯愁,“以他的性格,最后完了的怕是只有我。”

  安镜也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如实跟他说了。”

  叶岚有些诧异:“你认真的?”

  “不然能怎么办,我哥那人你最清楚了,咱俩想瞒过他,大概得下辈子才行。”

  “说的也是。”叶岚不得不承认安镜说的没错,“不过你真的没关系吗?”

  “我?没关系啊。”安镜的语气重新恢复了欢快,“不就是暗恋出的病嘛,谁还没暗恋过个人不是?这样正好能显现出我专一痴情的特质嘛。”

  叶岚心里微微刺痛,还是有些担心,“真的没事?”

  “真的真的。”像是怕他不信,安镜重复了好几遍,“你明天直接告诉哥哥就好。我要睡觉了,叶岚哥,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叶岚还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轻叹了一声,同安镜道了晚安后便挂了电话。

  一想到安镜现在的状况,想到他以后可能的境况,叶岚只觉得心底一阵酸涩,心情也忍不住低落了下去。他不敢去探究安钰知道这件事时的心境,他比谁都清楚安钰有多爱这个唯一的弟弟,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安钰的一个眼神,大概就能让他心痛到窒息。

  安镜那句话说的没错——“谁还没暗恋过个人不是?”,只是这世上的暗恋大多都没能有好的结果。他们就像是那被吐出来的花瓣,随着时间的流逝,将那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恋消弭于无形,深埋在过往的时光里。偶然间翻出来看到,只会觉得遗憾,却再也无法感知到当时的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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