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水是一片冰凉。
刺骨的寒冷自四周溢出,拼命的挤压于五感周围,仅存的一点浮力并不能阻止深水的吸引力,身体在一直下坠,坠入团团萦绕于水层之下深不见底的黑渊。
晶亮的气泡细密而轻盈的腾升漂浮,而后很快破碎于那被月光渗透的一片幽蓝之中。
身子仍然在不断下坠,视线恍惚中衣角漂浮于液体之中,游鱼穿梭,包裹在身体周围的水已经完全被黑色所漂染,好像变成了一种黑色粘稠的液体,连声音都凝结在过分沉重的透明液体之中。
这里是一个不允许光隙存在的世界,一个完全处于世界底层之下的影子世界,光怪陆离,如此静谧而扭曲,又是如此不可思议的完整。
“……”
意识摇晃之间,自己好像轻启嘴唇说了什么,一些细碎的气泡连同声音立即被巨大的水压所碾碎,好似不曾存在过。
画面已越来越模糊,直到自己的身形完全被之下黑暗的水域所吞噬不见,脸颊上还存在着清冷水流滑过的触感。
水面,一片灯火华光喧辉着极深的苍穹,粼粼水光覆盖在波纹之上一下下轻柔的拍打着木桥面,清晰的声音与残存的水汽迷蒙了凌晨的天幕,与远处地平线隐约的深蓝交接,很是朦胧。
风自发丝间隙穿过,为皮肤带来一片冰冷的颤栗。
自那一刻起,魏仃望着这样一幅模糊而隐约的景象,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大概,他已经死了。
“!!!”
自温暖舒适的床铺睁开眼,是一片被阳光所照耀的白亮天花板。
魏仃摇了摇头,迷蒙之中大脑却是意外的清醒。
身体随着大脑的指令而动作,入眼是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正安安静静的静止在半空中,任凭斑驳阳光磨裟指尖而过。
——没死?
他又动了动手指,葱白纤细的指尖也随着大脑的命令而轻轻抖了抖,指尖处似乎还存留着水下稠密而冰冷的触感。
大脑中显然没有消除那些诡谲经历所留下的记忆,这记忆好像也是它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那个如此令人压抑却意料之外的让人感到安宁的水底,那一场看着自己不断下坠的视觉记忆,仿佛都不是假象,却又像一场戏。
毫无存在的痕迹。
——梦?
。
“!?什么?!!今天下午?!!”
“••••好吧我知道了,下午三点?”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接近午后的阳光温暖的融进冰冷的空气中,魏仃坐在狗窝一样的床上蜷缩着身子扣了电话,黑色的短发不服帖的翘起一撮毛,愣愣的在光下轻轻晃了晃,反射出一道橙色的光弧。
他垂着头,一缕冷风飘进窗内扬起额前的碎发,形成一个阴影,笼罩着低垂的眼睫。
电话铃声响起,魏仃猛地回神,轻撇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外地号码。
——打错了吧。
翻身下床,青年赤着脚挤进光影交错的洗漱间,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脸色苍白眼下晕青仿佛纵欲过度一样的傻逼,溺水的梦镜不禁再次波涛汹涌的淹没他的大脑,如同水底带给人的窒息感一样,周围的斑驳光辉好像同样压迫着他的神经与心脏。
魏仃瞅了半晌自己,缓缓弯腰,慢动作一般捂住自己的心脏,想像着自己的心脏被扭曲挤压,血水浸着强劲的筋脉发出痛苦的“滋滋”声,最后终于不堪重负碾碎成碎肉块的情景。
——一定很爽。
十分钟好像拉伸成半个世纪般漫长,他例行结束了自己的早间自杀幻想,开始收拾自己鬼上身一样的容貌。
下午突然安排的课程让魏仃不得不放弃自己睡一天的计划,在接近中午醒来到洗漱完毕之后他的右眼就一直在跳动,十分的欢脱,魏仃对此唯一的看法就是大概抽筋了吧。
也可能是缺钙了。
毕竟他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并不相信霉运预兆之类的,与其费尽心思想那个不如跳舞(???)。
背包出门,临走时还不忘照一照衣柜前的全身镜。
——完美。
魏自恋显然非常满意的翘翘嘴角,镜中的少年也随着他翘起一个帅帅的弧度。
走的时候魏仃随手给姑妈发了一条短信,告知她自己去上课并且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然后他就很随手的把手机扣在了茶几上,返腕关上了门。
魏仃如果有预知能力的话,他一定会后悔自己不带手机这个愚蠢的行为。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