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迷雾，耳边有人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季此木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听清楚他的声音，可不论怎么努力，他都摆脱不了这种朦胧不清的感觉。
可他感觉那个人是申南鸣。
透明的隔离窗上附着一只白净的手，季此木看着那只手出神。
冯脱把申南鸣当成替罪羊已经两年了，一个原本拥有美好未来的人，现在却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杀人犯。
“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季此木敲敲隔离窗，手上的记录本写满了关于申南鸣被辐射后的各种反应，每天来记录一次，他和申南鸣已经很熟了。
隔离窗后，一个头发稍长的人几乎要把脸贴在通话器上了“你来啦？怎么昨天没来？我听说你注射稳定剂了，是不是很难受？”
季此木手上的动作一顿，“你到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好歹我还有稳定剂，你现在虽然每天接受的时空门的辐射小，但是日积月累也会对你造成一定影响的。”
“嘿嘿。”申南鸣笑出一口大白牙“起码我现在还活着不是么？”
虽然笑着，但是语气里的那份泛着死气的灰怎么都藏不住。季此木停下手里的记录，“我想带你出去。”
年轻的研究员满脸认真，透过厚厚的眼镜片和隔离窗，申南鸣看得到里面的真诚，通过这两年的相处他知道季此木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件事和他没有关系，这两年里，季此木放的水够多了。
“好啊，我等你带我出去。”申南鸣全当季此木在开玩笑了。季此木也没继续说这个不切实际的话题，与往常不同，记录完一切的季此木盘腿坐到地上，问申南鸣“你能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嘛？什么都行，和我随便说说。”
申南鸣原本一片死寂的眼睛里忽然泛出些光，我的...过去？
“好啊……”
申南鸣讲了好多，讲了他的大学，他的事业，讲了他的家庭，讲了他家楼下那条叫贝壳的狗，讲了他以前怎么淘气...
多好的过去，如果不是冯脱，他又会有多好的未来，季此木听着申南鸣的故事，心里微微泛酸，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到底还是被牵扯进来了。
“我会救你出来的。”季此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申南鸣也是才知道看着柔柔弱弱的肖甘淼开起车来是多么恐怖，宛如车身附体，一辆普普通通的车硬生生给开出超跑的感觉，把季此木紧紧抱在怀里，他生怕那个急转弯会把人摔着。
肖甘淼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可以，就算你喜欢申南鸣，也不用为了他高不高兴的搭上命吧。刚刚在肖甘淼的逼问下，申南鸣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你要是根本不相信他就跟他直说，我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告诉过你他会时不时难受的。”肖甘淼也许是烦躁到了极点，说话并不客气，可申南鸣这时候也就是默默受着。
是啊，如果当初没有把季此木嘴里说的累理解成想要偷懒，没有说那些话，那替身会来，季此木就不会这样了。
怀里的人像个娃娃一样乖乖的躺着，毫无防备的表情让申南鸣越感内疚。
傻子吗你是？难受就告诉我啊，我又不是真的不讲道理。帮着季此木调整了一下，好让他舒服些，“他...要紧么？”
问出这一句时申南鸣其实挺忐忑的，看着季此木这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也不像是那次他胃疼一样那么吓人，可人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他想要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不太好，一会儿让杨景刻去看看，杨景刻去过你家吧，一会儿你带着季此木直接上去，我去给他准备些东西。”肖甘淼稳当的停好车，脸上还带着不耐烦“你快点的。”
记得自高中以后就没跑过这么快了，申南鸣抱着季此木一路狂奔到肖甘淼告诉他的地方，推开门，那天来家里的胖子就在哪里站着等他。
杨景刻其实老早就看见申南鸣了，刚刚肖甘淼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作为大夫，杨景刻对季此木这种不对自己负责的行为表示气愤异常，对申南鸣这种没有脑子的傲娇骚包更是带着成见。
几乎是用抢的，杨景刻把季此木往自己身上一抱，转手就把推了出去。
“你在外面等着！”
申南鸣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刚刚还有个人在他怀里的。
脑后突然挨了一掌“你是在这发什么呆。”肖甘淼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盒子，满脸不满。
“他不能剧烈运动的，那天他治疗完，本应该一直在杨景刻的病房里呆到下周，结果他刚醒就闹着要回去，我以为你能看出来他不舒服，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要遭多大的罪！”肖甘淼教训着申南鸣，自己当成宝贝一样的人，就因为你天天跑出外面受苦受累还没个好下场，也不知道你哪里值得他这么做。
申南鸣不说话，心里其实更难受，我喜欢他，我也很想了解他的过去啊，我也想让他有什么事能直接告诉我，可他什么都不和我说，看着他难受，我也心疼啊。
肖甘淼完全没了往日知书达理的形象，此时就像是一只气愤的母鸡，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中心思想是责备申南鸣在片场的做法。
也许是说累了，肖甘淼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这个盒子给你，里面是药，如果他以后再像今天这样，给他喂进去，打盒子里面的那个电话，杨景刻会去。”
“好...”申南鸣把那个盒子小心的贴身收了起来，“他胃病一直很严重么？”
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嗯，所以以后真的帮我们看着点他吧……”
“他父母因为工作时的一场事故去世了，是老师把他带大的。”
“他是那种一直闷头做事的人，以后和他相处麻烦你多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他没对谁这么好过，既然他不回去，就请你也替他操些心。”
肖甘淼说这话时语气里是十二分的诚恳，像一滩水，让申南鸣几乎喘不上气来。
“我，我一定会的...”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申南鸣看着那扇紧关着的门，下定了决心。
等待总让时间变得漫长，申南鸣和肖甘淼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着杨景刻带来他们想要听到的消息。
病房里突然传出杨景刻暴跳如雷的声音“你他妈以后稍微听点话！”
“有事？屁事！你要是不想活就别来天天烦我！”
这个动静听着不太对啊...
肖甘淼打头，申南鸣跟在后面，打开门，原本温和的杨大夫现在一直脚踩在病床上，一只手指着季此木的脑袋，脸上那个表情生动的诠释了气急败坏这个词。
季此木这时已经醒了，脸上不但没有悔过的意思，反而怎么看都带着一丝挑衅，得意洋洋地看着杨景刻发疯。
这样的季此木申南鸣是没见过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我也想替你分担一些事情啊……
见有人进来，杨景刻吓了，保持着这个姿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季此木目光越过肖甘淼，看到申南鸣，脸上的笑都忍不住“你怎么来啦？”
肖甘淼和杨景刻对视一眼，默契的退了出去，申南鸣不答话，也不看季此木，等到关门声响起，他才问：
“你为什么还在笑啊？”
“诶...我...”季此木还没等说完，就被申南鸣打断了。
“你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自己上呢？你和我讲清楚原因，哪怕...哪怕延后几天也可以啊……”
看着申南鸣带着点委屈瓮声瓮气说话的样子，季此木声音轻柔的像是再哄小孩子“我知道你很期待游戏上线，我不想因为我耽误进度呀，再说我那个时候不是那么难受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能做出我喜欢的菜，知道我爱喝的饮料，明白我的性格，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申南鸣涩声说着，季此木看着他这样子反而有些乱了手脚“南鸣，你别...”
申南鸣才不管季此木这时候要和他说什么，他自顾自的说着“我当初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很奇妙，我让你住到公寓里，我和你一起吃饭，聊天，是我想要了解你，可我...可我到现在才发现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猛的抬起头来，申南鸣眼睛红了一圈，季此木见状连忙坐起来，也不管手上的针，“南鸣，不是，你听我说...”
季此木抬手上去想要摸摸申南鸣的脸，可就在要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又突然止住，犹豫了一下，季此木还是先把手放了下来。申南鸣一把抓住季此木的手腕，季此木一愣，申南鸣就把他的脸贴在了季此木的手上。
指见传来的是一阵柔软，申南鸣的脸红扑扑的，因为有些生气更是显得粉嫩，季此木没想到申南鸣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