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反复大雨的洗礼，厉恺脸烧得滚烫，他浑身发红，像只煎熟的鸭子一样在床上蜷缩。
幸好来收拾卫生的阿姨发现了厉恺的状况，把他送去了医院。护士给他量体温，发现已经烧到39.5°，人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于是急忙给他紧急降温。
他暂时被安放在二人间，病房里面清幽干净，窗边盛开着一束百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帮龟孙子，天理难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这村子就是个鬼村，住了会得病的哦！现在还有人要买下它，这不是作孽吗？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爸，你不要冲动，先养好病行吗？”年轻人又急又累，“你还要做检查的。”
“别给我整这无用的玩意，我好得很，你看看你，在这住一天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走走走，我想回家了。”老人说着就要拔管子，年轻人又是哀求又是阻止，病房里面嘈杂不已。
“吵什么吵?这是医院，”护士走进来，看着倔强的老人，很是无奈，“您儿子已经交了十万元，您走也可以，但是钱，不退。”
老人听完，恶狠狠地敲了一下他儿子的头，大喊，“逆子！”说完就躺在病床上不动了。
年轻人喜笑颜开，这回是轻声细语地又劝又哄。
厉恺头痛欲裂，隔壁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他挣扎着起来，高烧后的身体虚弱无力，他摸了摸口袋，又看了看四周，回想起手机似乎拉在家里了。
“能借我用一下手机吗？”年轻人刚好拿着水壶要出去。厉恺虚弱地问，他的嘴唇开裂了，话语喑哑难听。
年轻人热情地点点头，递过了手机，他顺带拿起厉恺床边的水壶，“我帮你打水吧。”
厉恺苦笑着点点头，他看着屏幕上的按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出了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喂，你好。”手机里面传来了沈从柏清冷的声音。
厉恺没有说话，粗重的喘息声在手机里回响着，在面对他媳妇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怂地要命。
就在沈从柏要把电话挂断之前，他报出了一个地址，“×××医院。”然后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厉恺把手机放在胸口，他长叹了一口气，内心忐忑不安，或许是因为他生病，所以内心也较平常脆弱，他现在只是希望他媳妇儿能来看他，就算打他骂他也好，只要他在。
他就这么抱着渺小的希望，在床上躺着。
期间阿姨来过，说要照顾他，被他赶走了，他谁也没告诉，就这么固执地守着，生怕一眨眼，一起身，就错过了他媳妇儿。
倒是隔壁闹出了不少的动静，老人家是中气十足，在那里吵吵嚷嚷，后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检查，很多人进进出出，到最后声音慢慢地停了下来。
厉恺原本期待的眼神慢慢地褪去，他沉默地看着天花板，神情晦涩难明。
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对吧？
他还没来得及和媳妇解释这半年岛上的事情，也还没有挽回他媳妇的心，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
夜幕已然降临，旁边静悄悄的，隔壁老人已经睡下，厉恺一天都没有进食，他静静地躺下，打算恢复体力。
旁边传来隐隐绰绰的哭泣声，这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放大，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年轻人抽抽噎噎地撩起单帘，还没有来得及抹眼泪，就被厉恺撞见了。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厉恺神色很是复杂，他本来不想管这件事情，但是由于年轻人上午曾经帮助过他，所以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年轻人也很难为情，清秀的脸蛋上布满红晕，“我爷爷严重汞中毒，大便出血，还有很多病状……呜呜呜呜……”
厉恺原本的伤春悲秋都被冲散了，他实在无力应对这样的状况，“好了好了，停停停，别哭了别哭了。”
年轻人听话地停住了，厉恺又多问了一句，“那你爷爷身体现在怎么样?医生说要怎么治？”
年轻人又抽噎起来，“挺严重的，要做胃透析，保守治疗也要半年，呜呜呜呜……”
厉恺无奈地扶额，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样玻璃心的男人，要是女孩子还可以哄一哄，男孩子的话，哎，还是他媳妇好，想到沈从柏，他眼神又黯淡起来。
年轻人一边抽噎一边絮絮叨叨，“都是那些该死的厂家，把废料排在水里，然后那些汞渗透到土地里，全村人吃了那些饭，喝了那些水，都中招了……”
这听起来挺像今日新闻的头条爆炸热点，难得勾起了厉恺心里仅剩的善良，他追问下去，“那后来怎么样了?”
“我们曾经上报给政府，但是上面有人，把我们的消息给压下去了，后来听说有人要租用我们村的土地，上头就每人给我们发了封口费，把我们赶了出来。”
厉恺皱眉，“你们的村叫什么名字？”
“鹤村。那里是我的家，在我小的时候，鹤村是很漂亮的，我经常去爬山摘果子，天气热的时候就下河游泳抓鱼，秋天丰收的时候，地里可丰盛了，满地都是金黄色……”年轻人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不能自拔。
厉恺也不好意思打断他，年轻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都是那群人，他们排放汞……”
厉恺被他哭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急忙转移话题，“那你知道上头害你们的人是谁吗？”
年轻人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我想想……好像。”他想了好久也没有出来几个字，厉恺以为他不记得了。
没想到他突然跳起来，蹦出几个字，“我记得了，那个要租用咱们土地的人，姓厉。”
他兴奋地在病房走来走去，好像福尔摩斯一样在绞尽脑汁地寻求微小的线索，“姓厉……两个字，厉，厉，厉……”
“对了！”他大叫到，“就是厉恺！”
厉恺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