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谢崇临就迫不及待地下旨让穆莳李离京，赶赴西北边城，穆莳可以准备的时间不长，三天后就要出发了，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谢如意，也只有一个谢如意而已。
谢如意听着属下报上来的消息，很好，放下手中的笔，“云亭，让青云把这封信送到房山郡去，告诉我阿爹，大军该挪地方了。”
“是。”云亭接了信件就往外走，云亭前脚刚走，云松后脚就带了青阳进来，回道：“主子，青阳回来了。”
青阳进屋，满脸的胡渣子还没来得及刮掉，一身脏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掉，咧嘴就笑：“见过殿下。”
“你可见过东厥可汗了？”谢如意抬头看他，问道。
“回主子，属下一路冒着风雪，穿过阴山山麓，总算是找到了东厥王廷，把主子的信交到了乌维手上，并把主子的吩咐告诉他了。”
撑着疲累的身体问：“乌维怎么说？”
“他让我们尽管大动干戈，他保证，让穆莳一年之内无法挥军回京。不过他说，说……”说到这，岳青阳端详这主子的脸色，有些支支吾吾
“他说什么？你但说无妨。”怕不是什么好话，谢如意想。
“他说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穆莳不慎马革裹尸了，他一概不负责任。”想到那个狼一般的人说这话的那种眼神，青阳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那明显就是在嘲笑世子娶了这么一个与自己为敌的男人嘛！真是可恨
谢如意冷笑，“他若真能让穆莳马革裹尸还的话那算他有本事，怕就怕他到时候别被穆莳打回漠北去，那才真的是丢人。”这乌维跟穆莳也算是宿敌了，两个人打了这么多年仗，穆莳没有把他彻底赶出漠北，乌维也绝没有从穆莳这里得到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这次，大昭缺兵少粮的，这一战，就不知道穆莳会怎么打了。看上去，穆莳这次，很吃亏啊！
这一夜，穆莳照例来到谢如意床头，这次却与往常不同，穆莳不再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床前，这次穆莳在床头站了一小会儿后，便在床边坐下，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没睡，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跟我说说话。”见谢如意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穆莳只得继续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我明日就要赶赴西北了，我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能再和你说说话。”
谢如意最终还是睁开双眼看他，轻声问道：“穆将军深夜前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穆莳笑了起来，谢如意能赏脸睁开眼睛看自己已经让他觉得很满足了，“如意，你说我们还有未来吗？”穆莳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谢如意眼睛不再看他，而是直直地看着房顶，说：“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是啊，很清楚，只是人呐不就是这么贪心不足么？哪怕心里如明镜般透彻，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争取。”穆莳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把他瘦削的手包住，“如意，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尽这万里河山，想和你一起生活，想好好照顾你，想好好的，没有任何目的的爱你，可是我知道，现在的你，根本就不稀罕。”
谢如意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脸庞，闭上眼睛，不让那眼泪被穆莳看见。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这些天在做什么我都知道，我不想阻止你，因为我答应过你，你以后做的什么事情哪怕我没法赞同，但我都不会反对，我只希望，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我想要你活着，我只想要你能坚强的活着。如意，那么多的劫难你都熬过来了，你不能让病魔压垮掉你知道吗？”
穆莳语气平静，但谢如意也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你想表达什么？”
“如意，我这次去漠北，我知道，可能就回不来了，你和东厥那边有联系我是知道的，你既然要我不参与这事，那我就遂你的愿，我会待在西北，不会与你，与你的父亲为敌，但是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好吗？无论事后我回不回得来，我都希望你能活下去。”穆莳苦笑，“都说祸害遗千年，一向都是你在祸害别人，没道理你这个祸害先死掉，是吧？”
穆莳突然俯下身，抱住谢如意，“别动，让我抱一下，我就抱一下，抱一下我就走。”穆莳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嗅着他身上浓重的药味，穆莳记得谢如意以前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梅香，而现在，全都被药味盖住。他消瘦下去后的，肩膀上的骨头特别明显，枕着感觉特别硌。
谢如意透过他的头颅盯着床顶看，面上是死一般的平静，他其实很绝望，穆莳希望自己活着，可是他已经在这个世上活腻了。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活着其实很累，病魔不止是在折磨自己的身体，更是在折磨自己的心神，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衡量不了，自己到底是比较倾向于保护爹娘，还是对穆莳的感情更胜一筹，在这个天平的纠葛中，谢如意一直就处在崩溃的边缘，而现在则是彻底的舍弃一切，放手一搏。
穆莳放开他，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衣袖就被谢如意抓住，穆莳猛地转头看他，心里闪过的是不确定的惊喜。也不开口，就等着他说什么。
谢如意轻微张了张嘴，良久也没说什么，最后才开口说。“今夜留下来吧。”
穆莳心里一阵狂喜，沉默了良久，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化成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