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你应该找一个喜欢你的。”陆诚起身走出喧闹的环境，站在酒吧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醉了的，没有醉的，笑着的，闹着的，仿佛手机那端的江桃李是最孤单的。他叹了口气，“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
这是第一次，在那个还带着寒意的晚上，他动了要放下的心思。
江桃李坐在那里，看着北京阴沉沉的天，一滴一滴的雨落了下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低下头，将日记收回怀中，自言自语道：“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他有些懊恼，还没有想起白尧就打断了。伸手拂去了照片的雨滴，缓缓道：“明天再来看你。”
没有带伞的他忍着心口的疼痛，缓慢地走在雨里，冰冷的雨滴砸在他的鼻尖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将脸埋在围巾里，走出了墓园。不远处，坐在车里的宋成蹊冷着眼看着他缓步走在雨里，颤颤巍巍的样子，攥着伞的手愈发用力了。
江桃李打了车，他捂着心口在雨里等着。偏偏这个时候电话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缓缓摸索着口袋里的手机，向下拉了拉围巾，风夹杂着雨吹在脸上，他不住地咳嗽着。看了眼手机是宋成蹊打来的。
“喂？”他撇开脸，压低了咳嗽的声音。
宋成蹊听得一清二楚，“你…”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你带伞了吗？北京下雨了。”
江桃李愣了愣，他很少会问及这些日常，一时之间却又不想他多说什么，只回答道：“带了。”
那一头的宋成蹊静的出奇，冷冷地看着那个在冷风冷雨中冻得瑟瑟发抖的男人。
“好。”半天才冷冷地吐出这一个字，就挂了电话。
江桃李心里说不出的奇怪。来不及多想，他打的车来了。将手机揣在大衣口袋里，把围巾拉好，上前拉开车门。心口的疼痛直击他的大脑，一阵眩晕，倒下的瞬间，他似乎看见马路对面飞奔而来的宋成蹊，他一定是眼花了。
“江桃李的家属？”年轻的医生看着这个冷冽而严肃的男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到晚期了，还不好好看着病人，搞不好一个小感冒就能要了命。医生斟酌着开口，“病人这种情况，家属应该减少对病人的刺激，就算放弃治疗…”
“你说什么？”宋成蹊攥着医生的肩膀，双眼瞪得通红，死死地盯着他。医生似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眼前这个家属还没有知道他得了癌症晚期。
“你是他什么人？”
“你告诉我他怎么了？”宋成蹊失控似的抓着医生不放，大声吼道。
“先生，你冷静一点，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我们要对病人的隐私负责。”医生还是好言相劝，他理解家属现在的心情。
“我，我是他男朋友。”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
医生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一下，看着这个男人眼里满满的都是慌张，有些于心不忍说出那几个字：“是肝癌晚期。”
宋成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肝癌晚期？
“你再好好检查一下好吗？他一直都…”都很健康吗？宋成蹊都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很没有脑子，他什么时候关心过他好不好？他缓缓垂下突然失去力量的胳膊，失了魂一样的愣在那里。
“我，不信。”他红着双眼，忽然抬头，眼里的泪似乎眨一下便会落下来。“我什么时候可以带他走？”
“他醒了就可以。”医生还欲劝说他什么，但看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心里也大概清楚这样的家世里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宋成蹊走进病房里，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江桃李，他才发现这个人如今有多瘦弱。“我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你了。”
很多年前，他还会仔仔细细看着那个男人，说些逗他的话。
“你看看我嘛，我是不是很帅？”
宋成蹊闻言从棋谱上移开了视线，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笑起来道：“眼睛里的星星最好看。”
“哎？是说我眼睛好看嘛？”
“说你自恋。”
“宋先生，虽然你很帅，但你不能忽视我也是个帅哥好吗？”他说着就去闹宋成蹊，实在被闹得没法安心看棋谱的他，索性放下平板，一把将江桃李按住，四目相对，用着极轻的声音对江桃李说道：“我觉得你现在就很不错。”
那时候江桃李还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不正经的话逗得脸红，宋成蹊很喜欢他的眼睛，只有在江桃李的眼里，自己还是那个澄净得和十六七岁一样的样子。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他露出难得温柔的眼神看着他，转而又觉得自己可笑，“你是不是已经不想见到我了？也是，我这样的人自私又没有人情味。陆诚说得对，我是真没良心。怎么值得你这样对我！”
病床上还没有醒来的江桃李在梦里看到了十六七岁的宋成蹊，他开门的那一刻，那一束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恍惚觉得他冲自己笑了。
一滴泪静静缓缓滑落在枕头上。
他不愿醒来，就这样在梦里多好，那时候多好，至少他会笑，至少自己还好好活着。
他缓缓睁开眼睛，微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眼前那张一如既往好看的脸，让他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木木，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叫医生。”
“你？”他伸出手轻轻拉住宋成蹊的衣角，“不用了。我就是低血糖。”
宋成蹊垂着的手攥得紧紧的，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分明，“木木，医生说，”他故意说得缓慢了些，江桃李猛然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慌失措，“说你要好好休息。”
“嗯，那就好。我没事，我想回去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闻着不习惯。”他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却不知道走出这个医院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宋成蹊让人办好了出院手续，带着江桃李回了酒店。
两人各怀心事，宋成蹊的电话就没有断过，一直在打电话接电话。然而一回来就被强制躺在卧室的江桃李，心里却有些话想和宋成蹊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