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李面色温和的同他说道:“一月一起去看扬州的雪吧。”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承诺了。
何遇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是高兴地点了点头。“好。”
桃李给家里打了电话，何遇便开始收拾桌子，不打扰他。
刚开始桃李的话还算多，讲了几句，后来就不再讲话了。
“桃桃，他回扬州了。来找你了。我没和你妈讲，也没和他讲，但爸爸还是想带你去医院治疗，就算是晚期，儿子，从小到大爸爸都尊重你的决定。这回能不能听爸爸的？”江言压低了声音在阳台上点了支烟。
许久，江桃李才答了一句:“爸，我不想在医院耗着。”
“下个月我就回家了。”
“行。”掐了烟，回客厅。“文燕啊，你儿子下个月回来了。”江言冲着在厨房洗碗的江妈妈喊道。
“桃桃，回来了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扬州冷，回来要多穿点。”
“宝贝儿子要回来了，阿蹊也回来吗？”文燕随口一问，江言听着电话那边又没了声，便回道:“阿蹊刚比赛完，等忙完这阵子就回来了。”
江言嘱咐了他几句，就挂了电话。桃李漠然地上了楼，换衣服，洗澡，吹头发，拿了本书便在床上看书了。
何遇忙完了敲了他的门。桃李以为他又来蹭床了，头都没抬一下。
“明天有个会，我要早点走，就不蹭你的床了。唉…”
江桃李搁了书，看着他，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还比他高那么些，竟靠着门，抿着嘴，皱着眉，就像一个没能吃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失望的表情。
“何遇，你今年十三吗？跟孩子一样。”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很久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笑了，这个男人有梨涡，他一笑，整个屋子都亮了。
你是我眼里的光，就算短暂得抓都抓不住，我也想你留在我心里。
“那个，商齐会留在这边，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他就好。”
“嗯，好。明天很早吗？”
“五点多吧，九点的会。”
江桃李心里咯噔一下，两百八十二点六公里，原来需要这么久。
“路上注意安全。”
“好，早点睡。”
江桃李醒的时候，何遇已经走了差不多快两三个小时了。睡梦里迷迷糊糊他是知道何遇来过他房间的。指尖碰到左手中指上，突然多了一个戒指。
他揉了揉头发，取下了戒指放在床头。顺手拿起手机。
给何遇发了信息。
桃李:到了吗？
何遇:到了，在回家的路上。如果是问戒指的事，昨天准备给你的，但怕你不要。你如果不想戴着，放在你身边吧。就当留个念想。
何遇是越来越了解他了。
桃李:谢谢。
何遇: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让阿姨做。扬州冷，出去让商齐陪你去。有事就给我发信息。
桃李:好。
没有何遇的日子。桃李每天就看看书，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家里阿姨怕他闷，会和他用扬州话聊聊家常。
听到这种熟悉的声音，江桃李便想回去了。虽然离家也不算远，半个多小时就能到。但既然和妈妈讲了下个月回去，就等这个月过去吧。
宋成蹊每天都会有电话，还有信息。
桃李已经不为所动了，心无所求便不受万象牵绊。他不接受何遇的追求，也不会接受宋成蹊的道歉。
他累了，给不起承诺，也不愿包容了。就像是蜉蝣一般，谁都不能抓住了。
宋成蹊也不能任性，被老头子连夜带回上海，赴了沈瑜的约，结束了又跑了回去了。
回了老房子，去了初高中，看着翻新的校园，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那笑的样子，多像江桃李年少的时候啊！
他拍了照片发给江桃李，告诉他，他回了学校，说着一些往事。
那时候，江桃李对他多好，他又在做些什么呢？高三，大一，大二，大三他频频做着说着让江桃李难过的事，伤心的话。
大四在一起了，江桃李又有多开心呢？从来都是江桃李在维持这份关系不会淡。从来他都是奢求能更好一点。
后来，他都不再奢求什么了，无论宋成蹊怎么对他，他都默默接受着。
一个恃宠而骄，一个甘之如饴。
后来那个甘之如饴的人，苦到骨子里了，他要走了。宋成蹊才后知后觉地挽留。
“宋成蹊，错过了时间的挽留，都是徒劳无功的假意。”
桃李只给他回了这么一句，就再也没有看过他的信息了，拉黑了他的号码。不接也不看。
感情里，一句喜欢你，就赋予了对方可以肆无忌惮伤害自己的特权，心给你了，回来的，只是驱壳。宋成蹊你满意了吗？
十二月了，天气又冷了一点。桃李理了理行李，他觉得这回回去，就可能要在病房里度过剩下的日子了。
他的病，除了江言，没有人知道。在上海的时候，为了避免被宋成蹊和何遇知道，拿了江言的身份信息去预约了医院，哪里知道，通知复查的护士，因疏忽，给江言打了电话。
一通电话，打破了想自己承受一切的计划。江言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给儿子打电话证实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硬是忍着没落泪，儿子一生的支撑，又怎么能轻易倒了。
文燕知道儿子要回来了，一早就忙着晒被子，买菜，做饭。
看看往常回去的时间，十一点多就应该到了。想自己打车回去的，但何遇不让，只好麻烦商齐送他回去。
到了家，文燕看着愈发清瘦的儿子，都心疼了，想着奔波了一上午也该饿了，赶紧热好菜，准备吃饭了。
饭桌上，江言一直帮儿子圆谎，得了病只说了没休息好，提到宋成蹊也只是说他最近应酬多，只字未提两人闹分了。
处处瞒着他妈妈。桃李只想能拖一时就拖一时吧。
吃完了饭，江言让儿子陪他出去走走。
冬日里的晴天，还算暖和的。
“什么时候和我去医院检查？”
“过两天吧，爸。”桃李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爸，如果我死了，你…你和妈妈不要太伤心。”
江言愣了神，他也曾想过，儿子会走在他前面，可真说到了这个，他的心里难受得发疼。“儿子，不要这么悲观，也许没有这么糟糕呢。”
江言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的攥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再看得开生死，他也难一时之间接受。
桃李知道这回回来，父亲一定会尽全力去奔走，但他不想让父亲去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情。有些事情事发突然和有所预知是不一样的，就像这个病啊，来得就很突然。
一直以为是老毛病也没有在意，当有了端倪，就已经是不治之症了。
“爸，不要告诉成蹊。”
“阿蹊每天问你回来了没？从没见他打电话这么勤快过。儿子，这么多年了，他诚心道歉…”
江桃李打断了他爸爸的劝和。
“他…不爱我。算了吧，爸，你别接他电话了。我们断了就是断了…”红了眼眶，他说着说着就很难过，怎么就断了呢？
江言知道，儿子放不下，他怕自己哪一天死了宋成蹊愧疚…
路上无风，凉了心的人总归是觉得冷的。
“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