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歌都忍不住要感叹自己的体质了，怎么到哪儿都能搞得一身泥，随便捡个人，就能捡到六皇子，随便收个学生，又能遇到这么一摊子事儿。易水歌趴在桌子上，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早上和谢玄也算是不欢而散了，现在和谢玄似乎陷入了一个很是尴尬的境地，抽身不出，又不能全身心投入，他承认他是在逃避，可谢玄就不能给他们之间一点时间吗？他们太需要一条缓冲带了。
而且，他总觉得隐隐有一股势力在推着他前行，就好像命运这根线操纵在别人的手里，他只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易水歌没敢让自己陷在情绪里太久，谢玄就在外面，随时都有可能进来。
“凡路，玄儿呢？”
易水歌靠在椅子上，闭目仰躺着，他是真的累了。
“少爷在外面等着。”
易水歌知道，谢玄这是在给他时间，好让他好好的盘算该怎么圆这个谎，“好了，让他进来吧。”
“先生。”谢玄没有像往常一样亲昵，只是恭恭敬敬的在一边站着，两人早上已经闹得不太愉快，现在自然是尽量避免矛盾。
易水歌却不甚在意了，他有什么资格让谢玄给他时间呢？他自己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他不想余生空留遗憾。
他或许是该争取一下，也许身上的毒并不是无药可救，至少三皇子就可以救他，只是把自己害成这样的就是三皇子，再向他求救，似乎不大现实，除非他有足够的筹码，可是三皇子要的东西他又给不起。
“凡路，你先出去，在门口守着，谁也不让进来，就说少爷在考学问。”
易水歌摆了摆手，把凡路打发了下去，之后便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谢玄知道，先生在做什么很困难的决定，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看着易水歌似乎陷在了什么回忆之中，眉头越皱越紧，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易水歌的手微微颤抖，当年的痛感似乎又回来了，他是一个很怕痛的人，小时候摔倒，被刀子伤到，总要哭半天，可是那一段时间他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现在想来，他都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挺过来了。
他还记得尖利的刀缓缓的划破自己的皮肤，一道又一道，伤口很细，后来他养了一段时间，竟然不怎么明显了，除非细看，否则都不大看得出来，他一度觉得他只是做了个梦。
那些关于信任和背叛的故事，那些充满疼痛的故事都只是一场梦，可就是有一种声音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陆凡拿他做诱饵，亲手把他推到了敌人手里。
右手止不住的颤抖，这是他曾经拿剑的手，那时候他使得一手好剑，总是被冯老头子调侃，后来他的手废了，冯老头也在不随意捉弄他。
“先生，不要想了。”谢玄抓住易水歌不停颤抖的手，只感觉被自己握住的手腕一片冰凉，他只是知道先生的过去有个陆凡，他想要把陆凡比下去，想占有陆凡在先生心目中的位置，他并不知道那个人对先生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或者说是关于陆凡的那些事，给先生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玄儿，我没事，有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易水歌脸色苍白，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不是想知道陆凡是谁吗？你肯定打算让谢林去查的，对吧？”易水歌笃定的说道，谢玄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放弃，从他三番五次的问起陆凡，就知道这些事他是一定要知道的。
看到谢玄想要反驳，易水歌止住了他，没让他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告诉你，却也不阻止你查这个人吗？因为我知道你什么也不可能查到。”
易水歌眼神空洞，明明是笑着，却比哭还要让人动容，谢玄走到易水歌身边，把易水歌揽进自己怀里，“先生，不要想了，我不想知道了。”
易水歌轻轻的拍了拍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陆凡这个人，都是假的。”
“先生——”
“我是在一个小树林里救得他，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孩子，奄奄一息的倒在那里，远远看去，跟死了差不多。”易水歌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刚走近，他就跟只受伤的小兽一样狠狠的瞪着我，似乎只要我敢上前一步，他就会扑过来一样。”
“所以，先生救了他？”谢玄心中泛酸，原来两人早就认识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比不起的。
“我把他带了回去，谁知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记不起来，我本想亲自教导他，无奈我俩见解总是不同，只好把他交给了冯彦正。”
“怎么可能？不是说冯老夫子只有当今圣上一个学生吗？”谢玄难以置信的问道。
冯老夫子手下的学生怎么可能一文不名，不对先生说世上根本就没有陆凡这个人，所以，陆凡是个假名字？
难不成……
“你应该也猜得到吧，陆凡是当年六皇子的一个化名，他在冯老先生的教导下，很快就成长起来，带着冯先生一起回了京城，参与夺嫡，冯老先生更是被下了诏狱。”
他当然知道，就算是不参与这些事情，他也听父亲讲过冯先生的丰功伟绩，当年他年少好奇，还问过冯老夫子，可冯老夫子却并不愿意提起当年的事情，每每提起，总是摇头不止，总说是对不起一个人。
看来，先生就是那个被对不起的人了。
“可六皇子毕竟夺嫡成功了。”
“是成功了，成者为王，就是因为成功了，有些污秽才被永远埋藏了起来。”易水歌回头看向谢玄，郑重的说道，“玄儿，我与陆凡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你想象的那种感情，只是因为是我捡回去的，所以才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可随着他的背叛，我废了一身武功，也算是对得起他，以后也不想再与他相干。”
“先生，那您对我呢？是不是也是那样的感情。”谢玄突然开口问道，毕竟他也是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
“曾经我以为也是，可后来发现不是。你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