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幽深的甬道深处,影影绰绰的灯光晃出两个小小的影子,是两个小孩子,相互搀扶着,挪动的向前走。
“季哥哥……我害怕。”
是幼时的季如风和巳时。
小巳时难得穿着一身雪白的漂亮的公主裙,却被污泥弄花了,失了贵气。
梳着两个小辫子,一双天真的瞳眸却被恐惧玷污,惴惴不安的看着这个地方。
前面那个,是幼年的季如风,简单的服饰也被粘上了澄黄的泥巴,精致的脸庞上,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黑暗。
他畏惧黑暗,但为了妹妹,他变得无所畏惧。
小巳时闭着眸子,颤抖的拽住季如风的胳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写满害怕。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了。
烛火忽闪忽明,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小季如风捏着鼻子,一只手护住妹妹,一只手顺着坑洼的墙壁一步一步的挪动。
“没事,季哥哥在。”
小季如风奶声奶气的安慰,给小巳时一个莫大的勇气,她碎碎的点了点头,细语呢喃道,“没事……没事……”
她们不是家族的弃子,纵使没了爸妈,她还有季哥哥。
一切都会好的。
“等一下。”
小季如风抬起甬道一旁堆积的碎石块,堆上一个小石山,垫着脚尖,折了一个火把,又给小巳时弄了一个。
握着火把,季如风心里有了底。
什么鬼神!来一个!他打一个!季家人怎么会害怕这种东西!
“爸爸说过,这世上的鬼神都不敢进我身!巳时,你拿着这个火把!”
“嗯。”小巳时乖乖点头,松开拽着季如风胳膊的手,胆怯的向外看了一眼,为了壮胆,小巳时挥舞着火把,大喊道。
“乔娘娘!我蒋小鱼不怕你!”
“我季如风也不怕你!”
小季如风鼓着腮帮子,认真道。此时似乎永不见头的黑暗也被他们所折服,慢慢的褪去,换来的是让人心安的光明。
但喊终归是喊,要出去还是要走的。
小巳时遵从自己的内心,躲到了季如风的身后,让季如风带着自己向前走。
“呼……”
一阵阴风吹过,小巳时猛然回头,发觉甬道旁的火焰都被吹灭了,霎时间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她,与手上尚存的光亮。
方才积攒的勇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小巳时拽着季如风的胳膊,声线颤抖着,“季哥哥,这里真的有鬼吗?”
没想到,小季如风停下脚步,双眸瞪大,一脸恐惧的盯着脚下看,他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借着光亮,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一截玉质的骨头,静静的躺在他的脚底。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截人骨。
忽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季风尘。”
“季风尘?噗……哥这可以啊,竟然还能写耽美。”
巳时磕着一个香瓜,坐在床上,指尖如飞的敲击着键盘,口齿不清,而在她对面,季如风疲惫的睁开眼睛。
隔间里开始闷了,季如风的额头上泌出汗水,湿塌了衬衣。季如风喘了几口气,才冷静了下来。
他方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梦见他小时候的事了,与巳时。
季如风侧着头,看着忙碌的巳时,笑了笑,随后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漫不经心的对巳时说。“什么季风尘?”
“唉?哥你醒了?”
巳时诧异的抬起眸子,随后慌乱的把网页一关,自动切换到其他的网站,“没什么。”
本来写耽美就够羞耻的了,如果季如风发现自己竟然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看他写的耽美,说不定会一头撞过去。
啧啧……季如风,季风尘,这名字起的。
季如风抻个懒腰,起身坐到巳时旁边,揉了揉眼睛,夺过鼠标移动了下正在浏览的页面。
屏幕里满是一些用铅笔画的线稿,大致都是些风水,少数的还有几个村寨的角落。
“这是什么?”
“翰哥哥画的,但我看不懂,小时候的事,大多我都记不清了,你看看。”
季如风看了一眼巳时,嘲讽的勾起嘴角,“你就记得皖翰天。”
巳时吐了个舌头,拎着香瓜袋子去了洗手间,回来就看到季如风取代了她的位置,仔细的研究这些画。
“喏,这个瓜给你。”
巳时把洗好的瓜递给季如风,瞄了一眼屏幕,季如风在看皖翰天发过来的那些画,最后得出的总结是——
“啧啧,这小子绘画功底长进了不少。”
巳时白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板栗,“滚开啊!不要耽误我工作!”
玩笑归玩笑,季如风还是向后仰,给巳时挪了地方,然后起身,黝黑的瞳眸似笑非笑,他道。
“我要是滚开了……谁带你走出清秋锁?”
巳时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不会的,你说过要护我周全的。”
“别怕,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莫名其妙的,季如风就突然想起白泽。
那双温润的手,遮住了他的眸子,贴着他的耳畔,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道,“我会保证你的周全。”
“咣!”
季如风狠狠的砸了砸墙,下的巳时的眼泪缩了回去。“哥,你怎么了?”
“没事。”季如风挠了挠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现在心烦意乱,也无心逗巳时取乐。
“哥。”
“嗯?“季如风回头,“怎么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折在清秋锁里面了,那么……”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巳时站在原地,小巧的影子被夕阳无限拉长,映在一面的墙壁上,宛若他们曾经恐惧过的黑暗。
黑色的背带裙下,黑白条纹的短袖衬衣精致的塞好,小皮鞋,长丝袜,乖巧恬静。
是他心目中,巳时的样子。
浓密的刘海下,睫羽微卷,眸子里有朝阳,亦有夕阳。巳时就这样静静看着季如风,想要把他看透。
她说的话里当然还有另一层意味。
如果之前的季如风在清秋锁里迷失了。那么,现在坐在她对面,黝黑的眸子里宛若有一场风暴在酝酿,但笑的如同谦谦公子一般的季如风,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