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大会结束已经是九点，众人意犹未尽的陆陆续续离开观赏点，李星河牵着耀霖走的缓慢，就这样被人群推挤着向前，找到司机坐上车时已经接近十点，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今晚的烟火大会，李星河感觉眼皮沉的厉害，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昏睡中的李星河被突如其来的刺耳喇叭声和刹车声吵醒，还未来得及清醒，猛烈地碰撞便将车整个掀翻在地，李星河来不及做出反应，几乎是第一时间抱住了坐在旁边的耀霖，事故的罪魁祸首是一辆改装之后的破旧敞篷车，四个年轻人张牙舞爪的样子，不是喝了酒就是吸了毒，他们撞了车却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再次疯狂的撞向前方和对向车道的车，整个路段被挤成一锅粥，他们硬是挤出了一条小道，向着人流量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李星河不知所措，车外很快围过来一群人，慌张地打着救援电话，询问着里面人的状况，漆黑的车厢像个无边的黑洞，莫名的恐惧足以将人的意志吞噬，李星河摸了摸怀里的耀霖，焦急地问道
“耀霖，耀霖，看看我，你受伤了吗？”
邱耀霖并没有受伤，只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得一动不敢动，驾驶座的司机已经陷入昏迷，看到怀里的耀霖颤抖着身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李星河一边安抚着耀霖，一边费力地探出身子伸出手，摸了摸司机的侧颈，幸好，脉搏还在跳动，确定他只是晕了过去，李星河的腿被车座死死压住不能动弹，钻心的痛让她呼吸都不那么顺畅，大概是骨折了，大腿像是被浸在湿热的水中，不，不是水，是血，她的大腿在流血，鼻腔中满是汽油与血掺杂的味道，她的身体在发抖，好冷，怎么会这么冷，围观的人亮起手机手电筒，给黑暗中的李星河带来了些许光明，耀霖抬起手，手掌全是血，却不是他自己的血，是李星河的血，看着眼前瑟瑟发抖举着沾满自己鲜血的邱耀霖，李星河强装镇定的说道
“耀霖，不要怕，听我的话，摘下安全带，从窗户爬出去”
“流血了，星河，你流血了”
血越流越多，李星河几度要晕厥过去，可她还是硬撑着，
“耀霖，听我说，你可以……可以从窗户爬出去，快点……爬出……”
边说着，李星河帮邱耀霖解开了变形的安全带，想要将他推出车窗
“不！不！我哪儿也不去”
耀霖固执地死死拉住变形的座椅，如何不肯松手，耀霖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替李星河拨开凌乱的头发，却在看到李星河脸上沾染的血迹时变得更加慌乱
“星河，怎么办，你不能死，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该跟你一起坐汽车，我不该害你出车祸……”
李星河的视线逐渐模糊，却由不得不强忍着伤痛清醒
“耀霖，看着我，我……没有什么……只是划伤了……一个小口，你听话先从车里出去，我保证马上从车里出去”
“不！妈妈说过同样的话，我不走！”
邱耀霖固执地抱紧了李星河，任车外的人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开李星河半步，李星河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眼前尽是黑色，耳朵的嗡鸣声让她控制不住的抱住头，密闭的空间让恐惧被无限放大，她耗尽所有力气颓然地趴了下去
“别丢下我一个人……别丢下我一个人，星河，不……走”
汩汩的鲜血和流逝的时间压得李星河无法呼吸，大概会死在这里吧，李星河笑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身体的所有感官全部变得迟钝，脑袋也昏昏沉沉，拼命地加载着她前半生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第一次考班级第一，第一次旅游，以及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秦越，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猛地跳进她的大脑，活跃在全身的每个细胞，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比起她的前半生加起来都要长，如果死亡今夜要将她带走，她不会有人和遗憾，除了不能再看一眼秦越，再听听她的声音，不再畏惧他的厌恶与抗拒，只想最后听一听他的声音
“耀霖……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耀霖点点头
“用你的手机……帮我……帮我打个电话吧”
邱耀霖伸手去拿上衣口袋里的手机，还好只是屏幕碎了，李星河用颤抖地敲出那个日思夜想千万遍的号码，像是赌上了自己全部的希望，等待着接通。
整理完去古城的所有摄影作品，秦越累得瘫倒在地，一遍又一遍地端详着他从古城带回来的画像，休息片刻，他拿出干净湿润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客厅中央崭新的木质画框，萍萍的那副画，经过几十年岁月已经变得脆弱不堪，秦越特地找了个老师傅为它打了个精致的画框，装好后谨慎的挂到家里最显眼的地方，秦越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别人，林如昔在一旁看着秦越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最后一份珍贵的记忆，默契的沉默，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两人的沉思，摸出震动着的手机，手机在秦越手中疯狂地震动着却不见秦越接听，林如昔被秦越的反常行为感到好奇，说到
“秦老师，不接电话吗？”
秦越沉思片刻，将手机递给了林如昔，林如昔不明所以的看着来电显示，却在看在屏幕上显示的区号是日本后，明白了什么，她看着秦越决绝的背影，似乎是某种默许，林如昔一狠心接起了电话，开了免提
“喂……”
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里想起，仿佛眼前的画像活过来一般，秦越不自然的扭过身子，看向了手机的方向，他拿起笔随手写了几行字递给了林如昔，没有犹豫，转身进了阳台点燃了一支香烟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李星河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满腔的兴奋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浇了一盆冷水
“不好意思……打错了，手机号换主人了吗？”
林如昔看着秦越写在纸上的话，迟迟不肯开口，秦越再三催促之后，林如昔缓慢地说道
“你没有打错，这是秦越的手机号，他说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请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人群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昏昏沉沉的李星河还是将电话那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了，秦越还是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连跟自己说话都不肯，厌恶到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李星河笑了，通过听筒传到秦越耳边，那么沙哑可怜，她笑着笑着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好……好秦越……我们……我们两清……”
黑暗如同猛兽压在她身上，好冷啊，好像掉进了冰中，怎么会这么冷，放弃吧，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耀霖轻拍着她的脸，稚嫩急促的呼喊声越过听筒在立城的一个小出租屋中炸开，
“星河！醒醒！求求你睁开眼睛！舅舅！快点救救星河！”
裴逸凡在车外紧张的求助着医护人员，呼叫着她的名字，而她什么也听不见，手里的电话掉在角落里依旧保持通话，沾满血迹的破碎屏幕依旧尽职尽责的完成着使命，将声声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传到电话那头，林如昔焦急地向秦越说到
“秦越！秦越！电话那头好像出事了！你听！”
原本在阳台抽着烟的秦越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踉跄地抢过电话，听着那头噪杂慌乱的声音，心想被攥住一样，‘李星河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他再也坚持不住，对着电话吼道
“星河？李星河！回答我星河！你不准死！李星河！我还没有原谅你你不准死！”
再多的呐喊都已白费，统统淹没在了巨大的爆炸声中，中断的通话，颤抖的双手，秦越跪在地上把脸埋进手掌，泣不成声。
雨后的黄昏，松软的棉被上尽是栀子花的香气，李星河伸了个懒腰，看到了一旁的秦越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啊，你都不叫我”
“再睡会儿吧，下次睁开眼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李星河的脑袋渐渐清醒却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吗”
秦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梦境的边际
李星河忆起了所有的一切，车祸，电话，还有秦越
裴逸凡为李星河擦掉眼角的泪
“静娴，醒一醒好吗？别让我们担心”
李星河缓缓睁开眼，渐渐适应了刺眼的阳光，看清了眼前的裴逸凡和邱耀霖，在李星河醒来的一瞬间裴逸凡终于松了口气跪倒在地轻声喃呢
“上帝保佑，上天保佑”
李星河看着眼前的裴逸凡，紫红色眼眶和青色的胡茬，李星河心疼的握住裴逸凡的手，给予他安慰，邱耀霖也上前握住李星河的手，抱在怀里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