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蹲下身子，见一群鱼儿在觅食，便拂起水花，吓得鱼儿一哄而散，然后有些邪恶地笑了笑
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幼稚，总喜欢在河边玩耍，见到鱼儿和小米虾都忍不住扔块小石子下去，吓得那些小鱼儿久久不敢出来，然后在岸边哈哈大笑，有时甚至还拿个捞箕去围堵，搅得河水一片混浊，被在下游洗衣服的嬢嬢骂得狗血淋头，但依然快乐
借着徐徐晚风，小船就算不用人划也能前行，幻司梵放下船桨，站在不凡身后，目光追随着他的恶趣味，一会道，“这里一共有十多种以上的莲花，哥哥能猜出有哪些品种么？”
谈到莲花，不凡有些惭愧道，“小僧知道的不多”
幻司梵淡笑，挑着眸子看向那一大片莲花，觉得从未有过这样的舒心，在云霞的辉映下，他似乎找到了一点家的温暖，语调也难得轻松惬意，“那你先说说看，不懂的我给你补全”
说到这，不凡自然没有推托的理由，反正说错了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便放过了那群躲在水里可怜兮兮的鱼儿，站起身，指着最前面的那朵莲花道，“这株花态飞舞状，花为重瓣型，颜色微黄，必是秣陵秋色无疑了”，他对这种莲花比较熟悉，在神灵寺的时候，无迦师兄会经常教他辨花，遇到什么花都喜欢考一考他，庙下有个村落，那里有一荷塘都种满了这种莲花，师父时不时就嚷嚷着要吃莲蓬，他和无迦师兄经常厚着脸皮去问村民拿些莲蓬，虽然不是很美好的回忆，但他真的是想念师父和无迦师兄了
幻司梵微微点头，难得来了兴致，“继续”
这满塘的姹紫嫣红，让人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且他认识的不多，要在这么多种莲花中挑出自己认识的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寻觅许久，一朵又矮又小的莲花撞进了他的眼，颤颤巍巍地躲在荷叶底下，不凡一喜，指着那朵莲花道，“这种叶小，花也长得小的是睡莲，白天开花，晚上偷懒的家伙，”
幻司梵瞥了眼那朵在风中凌乱的睡莲，不知那里来的醋意，竟生出几分怨怼
“还有那朵，尖端淡紫，长得比较高挑，应该是凤凰飞舞”，这满塘莲花，他没有十分把握不会看走眼
，所以用了应该两字，这样就算说错了也不至于被人笑话
“小僧虽很向往这种生活，但是对莲花只是略知一二，认识的也是最寻常的几种”
“超乎想象，我还以为哥哥只认得一种呢”，被这样夸赞，不凡有些不好意思
随后轮到幻司梵给他普及了，“你看那朵呈紫红色，花瓣欲张不张的叫碧血丹心”
“那朵开的最均匀对称的叫佛手花开”
“中间那朵花蕾圆桃，玫红与粉红结合，花开的很密，叫繁星点点”
“还有那边那朵，花开很大，花瓣却很少，这是凤歌鸾舞，花之冠，形如舞者之姿”
跟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不凡又认识了好几种莲花，都如其名，各有各的姿态
莲花是君子之花，好看，品质清雅不俗，虽然他对莲花品种并不熟知，可他却很喜欢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样的形容才是对莲花最大的赞美
小船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下游，彼时一群叫不出名的鸟儿似受到了惊吓，都争先恐后地飞了起来，抬头望去黑乎乎的一群，沿着荷塘飞去了上游
就如诗里所绘，误入荷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在自己最向往的地方，感受着自己最喜欢的诗意，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沉醉不归路的青灯客
不凡侧眸看了一眼那负手而立，黑发懒懒散散地被风吹起的少年，除了师父和无迦师兄，他是唯一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然后他又在心底里问了自己一遍，如果一直有他在，自己是不是很快乐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心里有种热切的冲动，就是他不想青灯伴古佛了
忽然，小船一阵剧烈的抖动，不凡站立不稳就要掉进河里，幻司梵顾不得什么，眼疾手快地揽过他的腰，脚尖轻点几下荷叶，脸色有些发冷
眼看着小船已经下沉，肯定是不能指望，他抱着惊魂未定的不凡，利用身体的特殊性，踩着荷叶跃回岸边
他放下不凡后投去担忧目光，不凡白着脸理了理衣服，“小僧，无碍”
他虽说得很自然，可心里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这次他也似乎下定了决心，将心底里最想问的那一句问了出来，“你到底是谁？”
还有那个梦中的白衣男子，又是何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幻司梵有些受伤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淡淡道，“你先回幽梦情缘等我”
不凡平生第一次觉得很愤怒，或许是他觉得自己被人骗了，或许是觉得太自做多情了，愤怒燃烧完，只剩下淡淡的自嘲，“小僧从小就无父无母，怎敢奢侈别人的温暖”
幻司梵目光暗闪了一下，心尖钝痛，有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在不凡眼里，这是离别时的绝情，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天黑了，孤北城又该热闹起来了，可他的心呢，也越来越觉得空落落的，像无所依的浮萍一样
幻司梵来到城外，他厉声道，“出来”
一个黑不溜秋的头从树后钻了出来，满脸委屈和害怕，“嘿嘿，主…主人，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幻司梵冷冷地睨着它，“你是没脑子么？”
小黑球也没反应过来这一句到底什么意思，以为他说的是它不小心掀了他的船，“主人，你这么英俊潇洒，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应该不会跟一只鸦计较吧”
幻司梵冷哼一声，便将它宿在树后的身子扯了出来，赏了一套连环无影脚给它
随后物体落地的声音，幻司梵才道，“说，什么事？”，他心里已经想了一百种炮制它的方法了，如果没说出一件重要的事，他不保证不会拨光它的毛
小黑球一脸幽怨地爬起来，不在意地抹了抹鼻子上的血，“主人，我是担心你看不懂我写的信才特意赶来的”
“说重点”
“回心丹被盗，大长老重病，妖界最近也开始蠢蠢欲动，还给你送了一个大美女，那群老家伙已经替你收下了，还有你叫我查的那件事，有着落了，在仙界北边的悬浮山上”
听到悬浮山，幻司梵的眸子紧缩了一下，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决定先回魔界处理完那些烂摊子，就去悬浮山一趟，“你留在这保护好他，我回魔界一趟”
小黑球毕竟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他要做什么，阻止道，“主人，你上不去的，就算上去了，你也拿不到”，悬浮山神机殿，这是仙界天帝都管不到的地方，那里设有无数仙障和古老阵法，一个传说般的存在，没有然敢挑衅跟触碰
任由小黑球怎么劝说都好，一旦幻司梵认定了要做的事，就会坚决到底，更何况这件事有着一个让他无法放弃的理由
临走时他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如无我召，不得私自离开回魔界，还有，你替我跟他说，如果我是个大魔头，他会不会介意”
小黑球哭着一张脸，十分的不情愿与不放心，“主人，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了，我是地狱黑鸦啊，你的魔宠和战友”
幻司梵丝毫不留情面，“有意见，等下辈子吧”
小黑球泪流满面，它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缔结了契约，双方必须履行自己的义务，反悔可以，自戕就行，灰飞烟灭，然后再重新投胎修行
被幻司梵这样威胁，它只能听话地留在人界，替幻司梵当护花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