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舟没理她的话，看她半晌没动，又温声道：“能走路吗？可以坐起来吗？”
沈幻摇着头，艰难地挣扎着，想躲过赵小舟的触碰，眼泪也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一直低声道：“快走，你快走……”
沈幻身形瘦弱得可怕，赵小舟将她扶起来就摸到了她单薄的脊背。
她看上去是一点儿也动不了，赵小舟便把她细细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脖颈上，刚抱起她的膝弯，扭头就感觉到一阵风。
赵小舟稍微偏头躲过这来势汹汹的剑风，转身看见房中多了两个和他一样的黑衣人，都各自剑指他。他盯着两人半晌，步子一动，两人马上齐齐上来，他稳稳地躲闪，抱着沈幻仍是身形敏捷。
到底是个小姑娘，虽出生将门，却没见过这样惊险的场面，惊恐地咬住了嘴唇。见赵小舟一对二，她才颤声道：“你快走吧，李怀瑭不会放过你的。你别管我了，我原本也就没想活着。”
赵小舟低头看了一眼，见她嘴唇已经咬出了血色，她大概想动，该是李怀瑭给她下了药。面前这两人虽来势汹汹，却没有要伤害沈幻的意思，该也是李怀瑭的人。
他抽空回答她道：“你是你，李怀瑭是李怀瑭，嫁给一个反叛的人不是你的错，不需要把他的过错揽到你身上。”
隔了一阵，他又道：“沈奇已经够可怜的了，妻子被囚禁在宫中，若是妹妹再没了，他要怎么办？”
沈幻咬牙止住哽咽，可还是没忍住，她低声哭道：“我活不下去了，我不想再活着了，我只感觉到了痛……”
他本要迅速带着沈幻离开，这二人一前一后拦住他去路，就是不给他机会。他不管沈幻怎么说，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带走她。
他躲过攻击把沈幻重新放回床上，轻声又急促道：“等等我，等我解决了这两个人就带你出去。”说罢，他全身心投入打斗中，斩棘锋利的剑锋很快就抹了两人的脖子。
他收剑入鞘，抹了抹头上的汗，未感觉到轻松，却感到步子浮虚，四肢像是在慢慢被人抽尽了力气，斩棘逐渐变得很重，拖拉着他的身子。
他跌跌撞撞走到床边，想去抱起沈幻，却径直跌坐在了地上。
“小舟哥哥！”
“不要！”
“李怀瑭……”
眼前景象变得模糊，沈幻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消失，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有些恢复了，赵小舟警惕地竖着耳朵，听见了两种声音在交谈，一个是李怀瑭的，另一个……那么熟悉，他却不敢确定，像是……江熠宗。
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可眼睛被黑布束着，只能大概感觉到是白天，有阳光，很烫。他身上都恢复了感觉，能感觉手脚都被绑着，可四肢还是使不上力气。
李怀瑭该是给他下了软骨散，这个药常人用了只是普通药效，但若一旦用了内力，药效马上变得时效短而又持久，怕是得等上一两天才能恢复了。
两个人声音已经在耳边清晰，一个是李怀瑭，而另一个，这个他可以刻在脑子里的江熠宗的声音，他此刻却不敢轻易确定了。
他紧张地屏住呼吸，想要听清两人交谈的内容。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开战。”
“用他做交换？”江熠宗语气似有不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了。”
李怀瑭顿了顿，随即质问道：“我明明给你了战事安排，所以明明可以一网打尽，你为何要心慈手软？”
“你以为沈奇那么好对付吗？”江熠宗越发不屑，他懒懒地解释道：“纵然我知道战事安排，却不知道战略战术。要打胜仗，想赢过他们，哪儿有那么容易？”
李怀瑭显示是被问住了，他又顿了顿，才道：“我用他做交换，我做主帅，我要攻占常州，我要复国。”
江熠宗嗤笑一声，笑道：“我说了他并不在我心里，不能作为你的交换条件。”椅子挪动，他应该站起来了，又道：“杀了或放了，都随你。没有合适的条件，我们也没必要再谈了。”一阵脚步声远去，他该是走了。
赵小舟心中舒了一口气，他这刻庆幸江熠宗未将他放在心上，倘使因为自己而让江熠宗为难，才是万死难辞其咎。
李怀瑭默不作声，过了一阵，却突然呼道：“我不信！往日你待他如何好，又怎可能就短短的时间将他放下？情感来与去怎能似你这般容易？”
脚步声渐远，江熠宗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过了一阵，李怀瑭好像也走了，四周静悄悄的。
也没人管他，阳光从照着他的脸一直挪到照着他的脚，一直到再感受不到阳光，眼前的光亮逐渐消失。没有了太阳，又时常吹着风，他周身都清爽起来。
四周静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他判断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手脚没有恢复力气，肚子也饿得直叫，他闭上了眼睛，警惕地睡着，以保存体力。
该是到夜半，门突然轻轻响动，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渐近，赵小舟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准备反抗，却问到一股肉汤的鲜美味道。
“赵小舟……”江熠宗轻轻叫他。
赵小舟没回答。
“赵小舟，醒来吃点东西。”
赵小舟有些不可置信，这次他道：“江余儿，是你吗？”
“是我，张嘴。”
赵小舟听话地张嘴，勺子带着汤进了他的嘴。一勺一勺，他掌握着节奏，迅速地喂他喝完了汤，然后细心地给他擦了擦嘴。一阵窸窣，他又马上收拾好了像来时那样离开。
赵小舟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不能揣摩到江熠宗的心思。要是能看见，他至少可以看看他眼睛里藏起的心事，可是他看不见。他猜不到。
心怦怦跳了好久，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但他是一点儿也睡不着了。他想，力气大概今天之内就能恢复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四肢的力量在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