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热似一天，在玫瑰园夜总会惹了事的李茂亭这几日安分了许多，因为他们又有了新的任务。J市是个古城，胡同和古院落是它的象征。吴晗在学生时代曾写过这样的诗句，关于这座古城的。
胡同的房顶起伏着我的人生；胡同的墙壁斑驳着我的童年；胡同的野藤攀爬着我的思念；胡同的枣树生长着我的爱恋；胡同的小院座落着我的永远……
透过小木楼的窗户，他第一次这样长久地专注地凝视着一条典型的胡同，和在这个胡同里来来往往的老城民们，尽管他在这个城市生活工作了多年。和其他冯维杉见过的那些胡同不同，在鳞次栉比的传统院落和它的破坏性变型——大杂院的夹缝中，居然还挤着一栋两层的老式西洋木楼。那西洋木楼斑驳的外观看上去像是百年的历史，它见证着这个城市的变迁。
“感觉怎么样？”吴晗递给冯维杉一罐冰可乐，然后斜倚在窗边看着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院子。最近吴晗刚升职为副队长，丁少朗的案子进展的又相对顺利，吴晗的脸上总是挂着笑，他的心情格外的好。
他们在这个半废弃的小木楼上已经呆了快一周了。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关注对面的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并把他们拍下来。
“什么感觉怎么样？”冯维杉反问，这几日他感觉自己都能转行去搞摄影了，尽管他只是熟练的甚至是机械的按下相机快门。重复的工作远没有他与丁少朗周旋来的快意。“裴德已经过去了？”冯维杉看到了裴德的身影，侧身问着身边的吴晗。
“嗯！他说看到了可疑的人进去那个院子了。”吴晗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地形。
这里的地形不算复杂。一条笔直的胡同，几个浅浅的院落，院落的夹缝中是这座孤独的西洋木楼。暮色苍茫，裴德将自己隐身于一扇门后，透过门缝注视着这几日他们关注的焦点。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男子双手插兜的从小院里走了出来。他在小院门口站了片刻，很是警戒的四处张望了下，然后快速地朝着大路的方向走去。裴德见到那人出来，低声地透过耳麦和冯维杉他们打了招呼便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头儿，出手么？”吴晗收拾了下周围的东西，走到冯维杉身边问道。
冯维杉盯着裴德的背影知道他从路口消失，才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一天，对于冯维杉来讲过得有些长，李茂亭一大早请假去办自己的事情了，其他的队员埋伏在小院周围不起眼的角落里只等着冯维杉的命令。
“出动！”冯维杉掏出自己的配枪，来到小木楼的门口，一声令下之后，大家快速的将小院包围了起来。
有人装作是房管局来检查房子漏水情况的，院子里面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到门口，刚拉开门便被早已准备好的警员按倒在地上，其余的警员鱼贯而入。冯维杉和吴晗冲在最前面，很快便将来不及销赃的毒贩制服了。听闻到动静的周围居民们纷纷来到院门口看热闹，在大家的窃窃私语中，警员们将几名毒贩塞进了警车。现在只等着裴德那边的消息了。冯维杉坐在警车的后排座上，看着窗外，脑子里仔细的梳理着丁氏案件的脉络。
“头儿，今天有封信寄到办公室来，是给您的。”驾驶位上的警员递给冯维杉一封信。
冯维杉伸手接过信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顿时感觉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寒意从脚底腾然而生，冯维杉只感觉到脊背一阵阵发凉，汗毛孔全都张开了。他面色沉重地将信递给身边吴晗，现在，他不得不去认真思考这封信的真伪。
“你怎么看这封信？”吴晗快速地将信从头到尾浏览了一番，看着冯维杉。
信是打印出来的，显然对方很聪明，如果这封信中途被丁少朗他们劫走也不会那么容易查出来是谁写的，至少没有写信人的字迹，除非是查验指纹。但是，既然能想到字迹的问题，指纹的问题自然也不会忽略，那么在那个人直接接触纸张的时候，至少通过了什么媒介，譬如说手套一类的东西。然后就是显然这个人在对丁少朗隐藏自己的同时还在对警方隐藏自己，吴晗分析不出这个人是谁。是丁少朗的？警方的？还是第三种人。突如其来的一封信，是帮助警方没错，可信竟然是指名道姓以私人信件的形式寄给冯维杉的，尽管是在帮助警方，却依旧带来了如此大的困扰，难怪冯维杉会如此的紧张。
冯维杉一二三的列举着自己的分析，和吴晗想的如出一辙。于是冯维杉又开始对着吴晗回忆自己和丁少朗的初遇以及之后的事情。在教堂前见到丁少朗应该是纯粹的偶遇，那次是冯维杉突发奇想的想进去教堂看看，然后就遇到了丁少朗。在之后就是计划好的了，不管是冯维杉还是丁少朗，都是在有预谋的接近对方。
“维杉，你不认为你在教堂前见到丁少朗，他那时就知道了你么？”吴晗果断的打断了冯维杉的分析，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信中说你身边有卧底，那么就很有可能是他将咱们正在进行的事情传递给了对方。但那个人会是谁呢？”
队里的那几张面孔在冯维杉脑子里浮现，吴晗和裴德都是没可能的。他们都是从警校毕业后就被分到了这里。电影《无间道》里的剧情冯维杉不相信会狗血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电影是电影，生活是生活，来源于生活的艺术还是和生活有着本质的区别的。另外几个人也没什么可能，他们以前有做片警的，有做交警的，说白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唯一有怀疑的便是最后来的李茂亭了。真的会是李茂亭么……冯维杉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这不可能！”冯维杉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动静挺大，坐在驾驶位上的警员抬头通过后视镜看了冯维杉一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温文儒雅的冯维杉有如此大的火气。冯维杉淡淡地看了警员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对着好整以暇等着他解释的吴晗说，“我们不应该去怀疑我们的队友，吴晗！”
“当然！但我们现在只是在猜测。只是刚好讨论到李茂亭感觉他有那么一点点问题而已。我也不想去怀疑茂亭，我们都得去承认他是个非常有办事能力的人！”吴晗死死的咬着后面的几个字，“维杉，冷静些吧！不要被那些所谓的兄弟义气蒙蔽了头脑和眼睛。我知道你在相信这封信的同时也在怀疑这封信是丁少朗他们扔过来的离间计。”吴晗笑得春光灿烂，自信满满，“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当初后院里关的那几个硬骨头李茂亭一来就搞定了，而且还挖出了不得了的信息！要不就是李茂亭真有撬开别人嘴巴的本事，要不就是丁少朗授意的。只是不知道那个丁少朗究竟在搞什么鬼。维杉，那个丁少朗……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噗！”刚刚往自己嘴里灌了矿泉水的冯维杉听到最后这句话很不华丽的把水喷了出来，他顺手接过了吴晗递上来的纸巾，擦干净了挂在唇边的水迹，正色道：“其实，我也在怀疑茂亭，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于是，冯维杉给吴晗讲起了在遇到丁少朗之后的事情，在金湖茶餐厅和郑宇翔说话的李茂亭，最终还是被开车路过的冯维杉看到了。“我本不该去怀疑茂亭的，可和他在一起的是丁少朗的弟弟郑宇翔。如果说，李茂亭不是丁少朗的人，那么那时的李茂亭和郑宇翔应该是不熟悉的。但如果他俩本来就认识，坐在一起吃饭什么的就好说了。”冯维杉低头看着手里的信件，继续说，“说起来茂亭的疑点挺多的。郑宇翔对李茂亭的态度也很奇怪，似乎他们之间在斗气，从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合不来。”
“那么你是同意我的观点，认为李茂亭是丁少朗的人了！？”吴晗问，其实只是想确认。他自然知道冯维杉没那么傻，仅凭这几点就能断定李茂亭的身份。
“几天以前，茂亭去了玫瑰园夜总会。”冯维杉快速的说，注意到吴晗惊讶的神情继续说了下去，“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茂亭在那里惹了事，给我打电话。我去了以后在那里见到了金彦琪。”吴晗脸上的惊讶更多了几分，“我回来后查过玫瑰园夜总会，丁少朗在那里有股份，而金彦琪和去年的一桩案子有关，那个案子也涉毒了。”
吴晗怔了一下，立刻反映了过来：“你是说丁少朗他们设了套让你来钻，然后你就乖乖的钻了进去！？”是了！这才是冯维杉，吴晗想。
“我总不能白白看着机会从指尖溜走吧！”冯维杉向后靠去，十指交叉抵在唇间，“真希望咱们的推测是错的！”短暂的一句悲伤过后，冯维杉恢复了精神，对吴晗说：“我今晚打算去玫瑰园夜总会探探金彦琪的口风。”
“那个……”吴晗打断了冯维杉，直觉告诉他，关于这封信冯维杉还有信息没告诉他，“你认为这封信是谁写给你的？而且居然是以私人信件的形式……”其实，吴晗是有些担心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冯维杉黯淡了神色，“修铭……是修铭……么？”
“这不可能！修铭已经死了。冯维杉，这点你比谁都清楚！”吴晗转过身子直直地看着冯维杉眼中的悲伤，“不要弥足深陷了，冯维杉！人是应该向前看的。修铭地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像此刻这个样子。”
“我知道！”冯维杉点头，“所以这封信，我不知道是谁写给我的。只是，我的感觉告诉我是修铭……你也知道，人的感觉总是那么迟钝，嗯？”
“好吧！今晚要不要我陪你去？”吴晗坐了回去，总是感觉有些挫败，为什么就不明白冯维杉在想什么呢？
“不用！”冯维杉摇头，“不管他们是否真的知道了我的身份……现在还不是敌不动我动的时候。而且，茂亭那边……吴晗，暂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说话间，写给冯维杉的信已经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