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岭一早就感觉顾小远有点奇怪，不止顾小远，连带着那个邱桐也透着古怪。越是刻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越是让人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韩岭还是个人精，这点气场都感觉不出来也太看不起人了。
“邱警官今天有什么计划？”吃早餐的时候，韩岭在喝牛奶的间隙里问他。
“叫我邱桐就行了。我没什么计划，随便逛逛吧。”他之前有来过，但每次都不是像这次这样正正经经来玩的，所以其实他也没有怎么好好逛过巴黎。说罢，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坐在对面安静吃早餐的顾小远，从早上起床开始他就显得很安静。
“小远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韩岭又不是瞎子，昨天顾小远还一直叽叽喳喳的围着邱桐说个不停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不过过了一个晚上就变得这么安静，一整个早上连看都没看邱桐一眼。要说这中间没有发生点什么，傻子才会相信。
“我都可以，你们决定吧。”
“这样啊，反正今天我也没事，就当一回向导吧。小远你也没有好好逛过巴黎吧？”
“嗯。韩叔叔你决定吧。”
“那好，吃完早餐我就带你们去街上转转吧。”
“好啊。”
“好啊。”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顾小远和邱桐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又双双移开目光，各自埋头对付面前的早餐。看到这情形就更加确信了韩岭的猜测，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顾小远的脸上露出那么隐忍的难过来。
不得不说，这一天真是让韩岭倍感煎熬。明明三个人上街，却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他跟邱桐是没多少话题啦，好在邱桐看起来也跟他一样。这样正好，省了虚假的寒暄。偏偏顾小远今天的兴致也不高，一路走来总是出神，韩岭跟他说话也是说好几句才会回一句，而且文不对题的，魂不知道跑去哪里神游了。
逛了大半天，三个人都有点累了，准备找个地方吃午饭。今天是除夕，太阳也格外的给面子露出了大半张脸。他们在街边挑了个座位坐下来，邱桐去上洗手间，顾小远和韩岭坐在座位上等着他点菜。
“冷不冷？”出来的时候忘了戴手套，即使一直揣在口袋里顾小远的手也还是冷冰冰的。韩岭看他冻得通红的手，忍不住脱下手套来帮他搓搓。恰好邱桐从洗手间出来，隔老远就看到这副画面。韩岭看顾小远的眼神极尽宠爱，这远远超出了一个老板对员工的关心。
“谢谢韩叔叔，我不冷了。”顾小远从韩岭手里抽出手来，确实比刚才暖和了一点。
手刚刚抽出来，一杯暖暖的咖啡就塞了进来。顾小远抬头一看，是邱桐。他明明知道韩岭对顾小远的目的不单纯，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以怎样的身份去将顾小远护在身后。
顾小远低头说了声谢谢捧过咖啡却不喝，只是拿在手里暖手。邱桐将另一杯递给韩岭，自己坐了下来。气氛有点尴尬，韩岭想找点话题。
“我听说晚上广场那边有焰火晚会，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出人意料的，抢答的居然是邱桐。韩岭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又询问的看向顾小远。
“嗯。”
“对了，我打算明天回去了。”
“这么快？”韩岭边回答边观察顾小远的反应，却只见他握着咖啡的手指紧了紧就松开了，一直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嗯，还有点事要赶回去处理。”邱桐不是没有看到顾小远这一路的反常，所以想在走之前大家能玩得开心点。
“几点的飞机，票买了吗？”
“还没有，到时候直接去机场看吧，越早越好。”
“我去下洗手间。”一直沉默的顾小远突然站了起来，扔下一句话谁也没看就离开了座位。等到顾小远离开，憋了很久的韩岭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或许我不该打听别人的私事，但是小远今天的表现很奇怪，我担心他这样的状态会影响到他的训练。所以我能问问你们之间怎么了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对小远的态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老板对员工的关心吧？”
“我想对谁好这是我的自由。何况。”韩岭看着邱桐，突然停顿了一下。
“我挺喜欢小远的。”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怎样的喜欢？”
“这是我的私事，难道邱警官连这也要管？”
“是的！”邱桐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很可笑，可是那又怎样呢，跟可笑比起来，有可能失去顾小远的不安更让他觉得焦躁。
“好吧，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我喜欢他，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恋爱对象的那种喜欢。”韩岭朝他摊手，这下你满意了？
“小远不喜欢你，他有喜欢的人。”
“你怎么知道小远不喜欢我。再说，就算他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样，认识他这么久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那个喜欢的人在哪里，是做什么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韩岭说罢看着邱桐认真到。
“你想不想知道如果他的喜欢一直得不到回应那这种喜欢还能坚持多久？所以即使他现在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担心，我相信在不久的以后他也喜欢上我的。因为我韩岭看中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对面的男人越是显得自信满满越是让邱桐心底嫉妒的火焰烧得凶猛，可是理智却拉扯着他不能发作。
“我知道小远喜欢的人是谁，我也敢肯定他的喜欢得不到那个人的回应，所以我只要比那个人给他更多的关心，陪他更长的时间，小远的心迟早会偏向我这边的。”韩岭突然靠近邱桐在他耳边低语，尔后迅速离开，保持着一脸得体的微笑。邱桐刚想说什么，顾小远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他只得将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整个午饭时间到下午直至晚上焰火晚会开始之前，三个人各怀心事气氛更加冷场。好不容易挨到晚上的焰火晚会快要开始，三个人挤在汹涌的人潮里，冷漠的距离感才稍微消散了点。
“啊！”顾小远被汹涌的人潮推挤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差点跌倒。
“小心！”韩岭和邱桐同时伸出手拉住他。
“谢，谢谢。”顾小远惊魂未伏，却在站稳后轻轻挣开了邱桐的手，搭上了韩岭的胳膊。看着自己空了的手，韩岭关心顾小远的眼神，还有顾小远紧抓着韩岭的手臂，突然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袭来，就好像心里某个地方突然空了一块，呼啦啦的灌着风，吹得他浑身发凉。
中国人都有守岁的习俗，今天来广场的也大多数是华人。还剩最后一分钟就到十二点，百万焰火蓄势待发，只等十二点的钟声一响百发齐鸣。广场上的人自觉的开始了倒计时。
“十…九…八…七…”
“桐哥哥。”这是顾小远今天第一次叫他。
“六…五…四…三…”
“嗯？”
“二…一…”
“轰隆隆——”
整点炸响的礼花漫过了顾小远的声音，邱桐只看到他的嘴型动了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顾小远最后的眼神带着无限的留恋和让他感到心慌的决绝，只一眼转瞬而过便转向漫天盛开的焰火。
邱桐是听不懂法语，唯独这句却是无数法国电影里最不可或缺的台词，所以他知道。他也确实没有听到顾小远说了什么，偏偏做学生的时候什么都图新鲜，看见人家会唇语他就心痒痒一定要学，所以他知道。
Je t’aime，Je t’aime，Je t’aime。
顾小远在说，我爱你！